幽然乡(15)

　　“嗯？”不明所以，正在小心给老伴喂水的老太太抬起头来。

　　“我去后面坐。”凌燃开始解安全带，脑子有点迷糊。

　　没听到解释的老太太错愣不已，但这个时候她被老伴拍了拍手，听他说了一句：“小兰，去。”

　　“出什么事了？”生活经验丰富，直觉非常敏锐的老太太想也不想道。

　　“去，你先去，我们先带我去医院做个检查。”老爷子道。

　　“行。”老的不行，小的在前面开个车门，拉了两下开手，那魂不守舍心神不宁的样子吓到了老太太，她直觉这不是究根问底的时候，她得先顶上去。

　　老太太把爷孙俩带到了医院。

　　凌燃看起来很正常，下车的时候还知道背他爷爷，但被老爷子推开了。

　　被老爷子推开了他也不忘牵着他爷爷走，老爷子让他牵着，嘴里则和老太太道：“老伴，你先去挂号，我带宝宝先去坐着。”

　　医院的停车场也是人山人海，旁边有人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忘朝那个大龄宝宝投去鄙夷的眼神。

　　老爷子心疼孙子，宝宝都喊出来了，老太太朝孙子看过去，见孙子回了她一个笑，老太太的心里更沉了沉。

　　她的孙子她知道，他们来医院，李木林要是不在的话，跑前跑后的都是凌燃，让她去挂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就算网上不能挂，他们宝宝也会自己去排队挂，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出大事了，老太太也有点慌了，但她沉了沉神，提着装着各种证件的包很镇定的指挥爷孙俩道：“先去医院餐厅，找人少的地方坐着，我挂好号过来找你们。”

　　“奶奶？”脑子有些懵，心口还有些疼的凌燃一听奶奶要挂号，他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奶奶一起去餐厅，我们打电话找小叔，让小叔挂。”

　　“奶奶先去。”奶奶道。

　　“我去。”

　　“听话，奶奶先去，你带爷爷去坐好，给小叔打电话，听到了没有？”老太太板起脸，很有威严。

　　“乖了，听奶奶的。”老爷子道。

　　“哦。”凌燃被爷爷牵走了，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和爷爷道：“爷爷，我想哭。”

　　“那就哭。”老爷子心都碎了。

　　“可我哭不出来。”凌燃甩了甩脑袋，去拿手机，“唉，我给叔叔打个电话，再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爷爷，我们要快点过去啊，哥哥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要给他依靠才行。”

　　“好，你打。”凌燃没哭，老爷子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

　　凌燃两个电话出去，在本地的凌云和其老婆很快赶到了医院，他们先去找了挂号的地方找到了老太太，很快两夫妻兵分两路，凌云先带着老太太去了专家室，凌云太太杨诗书过来餐厅找爷孙俩。

　　夫妻俩还不知道真正的实情，以为老爷子之前做的支架不管用了，冠心病更严重了，夫妻俩吓得不轻，等杨诗书找到两人，见他们脸色都不好，杨诗书连着提议了两次要不要让急诊部推张病床过来。

　　把儿媳妇吓得不轻，老爷子缓了缓神色，朝她摇头，“没事，一会儿就行了，对了，晚上你哥和嫂子要回来，我可能得在医院躺一宿，明天我们要出去一趟，家里边的事就麻烦你和凌云了。”

　　“爸，什么事啊？”

　　“等一会儿再和你们说。”老爷子也没什么心力了，凌燃反应慢，慢到现在整个人都傻了，还知道跟在他身边，已经是这孩子很能撑了。

　　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李木林那个孩子还可以说是从小挫折不断，心志坚强，可他家这个，就是知道人间疾苦，那也都是他们说给他听的，他自己身上哪经历过，他从小就被所有的亲人捧在手心里爱护，他能撑住了没有号啕大哭，也是肯定在想着一定要赶紧去哥哥身边赶紧救他吧。

　　老爷子想的一点没有差，这个时候一点也不想添乱，一心只想带着家里大人去救哥哥的凌燃整个人都是绷的，见小婶婶疑惑的朝他看过来，他抿嘴一笑，也没说话。

　　小侄什么时候这么羞涩过？这就是个热情似火活力四射的小伙儿，有他在，从来只有让人如沐春风，杨诗书从来就见过他这么安静的时候。

　　怎么了？觉得诡异的杨诗书按下了心中的好奇，现在老爷子的身体最重要，不是多嘴的时候，于是也不追问了，在前面开路，“爸，你小心点，咱走慢点。”

　　等到晚上杨诗书在病房外看到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眼睛肿得就像个染红了馒头的嫂子肖晶，她大吃了一惊，“嫂子，怎么了？爸没事啊，消个炎就回去了，电话里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

　　肖晶流着泪朝弟媳妇牵了牵嘴角，哑着嗓子问：“凌燃呢？”

　　“在里面呢，乖得很，一直在坐着陪他爷爷输液。”就是太乖太安静了，完全不像他。

　　“我去看看他。”

　　“哎……哎……”杨诗书有点懵。

　　肖晶走了进去，忍着泪喊了老爷子一声，这个时候凌燃见到她已经站了起来，看到妈妈看着他，凌燃朝妈妈笑了笑，叫了她一声，“妈妈。”

　　肖晶过去，抱住了他。

　　就抱了两秒，她就听她的孩子靠着她的肩膀，哇哇大哭道：“妈妈，哥哥出事了。”

　　肖晶的心碎了一地。

 

第十八章

　　肖晶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家里的双胞胎都暂时顾不上，让老公去送到她父母家先照顾一阵，她在路上已经和李木林的领导联系上了，哭了一路，这个时候听到凌燃哭了，她心碎得不行，反倒是不哭了。

　　她得给孩子撑住了。

　　肖晶匆匆抹干脸边的泪，拍着儿子背道：“知道了知道了，妈妈在，就带你过去看他。”

　　“嗯！”见到妈妈脆弱了那么一会儿，凌燃也好了。

　　之前只有爷爷奶奶在，爷爷心脏不太好，奶奶身体也不是很好，叔叔婶婶过来帮忙已经很累了，凌燃就控制着自己不要“倒，”见到了妈妈，凌燃紧绷的心里稍微缓过了一点。

　　“好，乖了。”肖晶摁了一下儿子的手，走到老爷子面前。

　　“明天我和你妈也去，你安排一下飞机，我今晚就好了，你妈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没等大儿媳说话，老爷子就先开了口，见大儿媳要说话，他摆手道：“不可能不去，我们两个老的在家里呆着只会瞎担心，我们过去了找个地方住下看着他们，反而踏实。”

　　老爷子其实今晚都不用呆医院，就是为了巩固一下身体明天去中京市才留了下来。

　　“知道了，爸。”肖晶没再劝了。

　　“你给你哥哥打个电话。”儿媳妇来了，也算是有了主心骨，老爷子开始安排起事来，先跟凌燃说了一下让凌燃给先前给凌燃打了电话的李木林回个电话，又转头和儿媳妇道：“你跟诗书说一下，怕他们担心，我们还没跟他们说。”

　　然后又接着问：“凌云呢？”

　　得到儿媳妇回答：“他明天直接去中京市，天海那边还有点事他要先安排，明天他就直接从天海那边飞中京。”

　　肖晶拉着有些懵的弟媳妇出了门，和她说了这事，边说边听着凌燃在病房里打着电话嗯嗯啊啊，听到小孩问他哥哥房子找好了没有，她探进头去，道：“你爸爸找好了，你跟你哥哥说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等家里人过去就好。”

　　凌燃听到，挺得意的和那边的李木林道：“听到没有，爸爸比你快多了，你还和爸爸比。”

　　平时他都是站在李木林那边的，偏心得没边儿，这次却站他爸爸那边去了，变得比谁都快。

　　李木林这些天过得不算糟糕，他有事忙，被上级问过话后就是写实验室事故报告，写完了就开始做一些后事的安排，他脑子里有事，也没时间为自己难过，但听到凌燃的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终于安宁了下来，之前他不难过，但他的心是木然的。

　　这是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