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谦有点儿紧张,用盲杖试探着往前戳了戳,下了台阶把他扶了起来,伸手一摸,摸到了男孩儿的头发,发现他的长头发已经剪了,现在长度只到耳朵。
两个人站稳,盛明谦的手无意间摸到那孩子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指尖触碰到一片薄薄的金属冰凉感。
“你手上拿了什么东西?”盛明谦问。
那孩子慌慌张张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没有,我什么都没拿。”
“是刀?还是什么东西?”盛明谦没被他糊弄过去,“你本来拿着刀想干什么的?想伤别人?或者是伤自己?但我觉得这两种选择都不太可取……”
男孩儿一下子哭了出来,断断续续抽噎着,咬着牙:“坏人,该死!”
盛明谦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先跟我上楼,让医生处理下你的伤,晚上吃饺子了吗?”
“没有。”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病房吃饺子?猪肉白菜馅儿的。”
男孩儿眼眶通红,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了声“好”。
医生给那孩子处理了伤口,护工回来之后才认出来,刚刚撞到他的人,竟然是之前那个长头发的男孩儿。
他跟盛明谦说那孩子脚上只剩下一只鞋了,另一只鞋在楼道里掉了,那孩子脚背被刀划伤了一大道口子,那把刀又被那孩子给扔进了垃圾桶里。
饺子很好吃,那孩子吃了一整盘,狼吞虎咽的,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盛先生,我之前看过你拍的电影。”
盛明谦挑挑眉,心想,他果然是认识自己的,那天突然出现在他病房门口,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在这个病房的,可能是听医院的医生护士说的。
“你看过我哪部电影?”
“都看过。”
盛明谦笑了:“喜欢哪部?”
“《动物本能》,《日落十分》,还有《焰火》……”男孩儿一口气把他拍过的电影都说了一遍。
当时他只拍了三部,三部的知名度都很高。
因为有来有往的对话,盛明谦听着外面的炮竹声跟烟花绽放的声音,突然觉得白色病房里稍微多了点儿年味。
男孩儿吃完了饺子:“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一句话,阳光要自己伸手去抓捕才能到你手上,可是我,抓不住……”
盛明谦被他说得一愣,男孩儿说这话的感觉,像是飘在湖面上的浮萍,泛滥之后的浮萍。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男孩儿的话,他好像跟他伸出了一只手,像是无奈,也像是濒临危险边缘的求助。
最后盛明谦还是回了一句很无力却也带着希望的话——
“抓不住,可以再等等,阳光会自己落下来,会落在你头顶,身上,像那天我们在花园里晒到的太阳一样,这个冬天总是下雪,但太阳到底还是出来了,我们可以一起期待明年春天,冷冬之后一定是很暖的春天。”
“真的吗?”男孩儿不确定地问。
“真的。”盛明谦回答他。
男孩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可以一起期待明年春天……”
第33章 是盛明谦手把手教他的(小修)
年三十晚上吃完饺子,那孩子等到电视里敲完新年钟就走了,盛明谦半个月后恢复视力,出院后再没见过那孩子。
看不见的眼睛,就连以前的记忆也成了碎片化,跟那年冬天的雪花一样,一片片飘飘落落,再回忆起来,都只是关于听见的,摸到的,跟感受到的。
一过无痕。
眼睛好了之后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盛明谦还总能想起医院里六楼那孩子。
但他依旧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不知道长发跟短发的区别,不知道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吃饱穿暖,不知道他有没有家人,不知道有没有等到阳光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跟他一样,等到了第二年的暖春。
时间再往前推移,他也就慢慢地都忘了。
过了这么多年,因为叶涞晚上读的那些文字,盛明谦又一次想起了那孩子。
叶涞枕着他胳膊动了动,可能是喝过酒之后睡得不踏实,他睡着之后的呼吸有点儿沉,一直小声咕哝着梦话,盛明谦低头凑近他嘴边仔细听了听,叶涞声音囔囔的,他没听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他后背上拍了拍,想让他睡得安稳点儿。
等到叶涞彻底不再说梦话了,盛明谦拿起床头手机,给朴正阳打了个电话,拨通之后才猛地想起来,国内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想挂已经来不及了,朴正阳已经接了电话,看样子是被他吵醒了,说话含含糊糊,却很紧张。
“明谦,怎么了?是不是你眼睛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来医院。”
“不是,不是眼睛的事,”电话已经通了,盛明谦也没浪费机会,直接说明了原因,“正阳,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出车祸眼睛看不见住院那时候的事儿了?”
朴正阳一听,不是他眼睛又出了问题才松了口气:“当然记得了,那年你在我们医院住了两个多月的院,怎么了?”
“那你还记得‘六楼那孩子’吗?就是我住院没多久之后,医院里又收治的一个男孩儿,一开始是长头发,不爱说话,警察还来找过他好几次。”
朴正阳压根儿不知道盛明谦在说什么,十年前他不是医院院长,挠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你这难为我了,都这么多年了,医院里病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这哪儿记得啊。”
“那能查到吗?”盛明谦问。
朴正阳说:“查肯定是能查到,住院资料能保存几十年,不是,你半夜打电话就问我这个啊,你查这个干什么啊?”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想知道,那孩子叫什么。”
“行,明天我去医院资料室查查看看,查到了之后跟你说。”
挂了电话,盛明谦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莫名其妙,都十年了,他查那孩子干什么呢?就算知道了名字又能怎么样呢?
芬兰时间凌晨五点,盛明谦收到了朴正阳的短信,告诉了他那孩子的名字。
傅锐格,三个字拼凑起来的名字拗口又不好记,盛明谦看着短信里完全陌生的名字,好像第一天才认识这三个汉字一样。
没由来地在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的失落感,盛明谦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失落的情绪,他也说不清在朴正阳回复他之前又在期待些什么。
给朴正阳回了条信息,盛明谦放下手机重新躺好,胳膊从叶涞头顶圈住他,最后甩掉脑子里不清不明的情绪又睡了。
早上叶涞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跟狗叫声吵醒的,还没睁眼,迷迷糊糊想往昨晚那个暖暖的怀抱里钻,但身侧是空的,旁边的床单冰凉。
叶涞一下子就彻底醒了,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没人,他直接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床:“明谦,明谦……”
盛明谦听到声音从书房里出来,还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我在,怎么了?”
看到人了,叶涞加速的心跳才慢慢变缓:“原来你没走。”
“没走。”
叶涞跑过去,在盛明谦腰上抱了下,仰着下巴,发现盛明谦眼底有了黑眼圈:“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是不是没睡好。”
“七点。”盛明谦只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
刚睡醒,叶涞头发还乱糟糟的,头顶立着几根呆毛,盛明谦抬手在他头发上顺了顺,把他头顶翘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
“我昨晚做了个梦。”叶涞低头在盛明谦肩膀上蹭了蹭下巴,像是小狗撒娇一样,蹭完又打了个哈欠。
“什么梦?”盛明谦倒是想知道,叶涞昨晚说了什么梦话。
“我梦到自己变成了狼,还咬了人。”
盛明谦听完,皱了皱眉:“咬了谁?”
“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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