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副被人嘲笑的身体,被温景焕全盘接纳,所有颤栗和躲闪都被含进嘴里。
他把脑袋埋在温景焕肩窝,眼泪还没落下来,脸侧却忽然变得湿漉漉的。
晏安鱼愣住了,抬手一摸,又是“啪嗒”一声,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小圆点。
他一抬头,发现温景焕眼睛红着,锋利的唇角有一道水痕,居然是哭了。
“怎么了?”
晏安鱼着急,想起他刚才费力吞咽的样子,以为是喉咙弄疼了。
他回想自己昨晚疼痛的感觉,心急如焚,赶紧去掰温景焕的嘴巴。“快张嘴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然而温景焕的嘴巴抿得很紧,晏安鱼没掰开,反而被他狠狠揉进了怀里。
“喜欢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喜欢那些伤口啊……”
晏安鱼听见他声音闷闷的,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安鱼,你快告诉我,这不是梦,对不对?这都是真的。”温景焕的嗓子哑了,沉闷而成熟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性感,语气却像小孩一样委屈。
晏安鱼听着,也觉得莫名其妙的难过。
他没听懂温景焕说的“伤口”是什么,但他想起刚才抱着温景焕的手感,似乎在他背上摸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
触感和他手腕上的差不多,但没那么明显,时间应该更久一些。
晏安鱼的手现在就环着温景焕的背,但他怕温景焕起疑,没敢乱动,只是安慰小孩儿似的,在脊背上拍了拍。
“乖啦乖啦,”晏安鱼和他脸贴脸,“温医生没有做梦哦,都是真的。”
温景焕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却依旧抱着晏安鱼没松手。
两人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睡了半个小时。
晏安鱼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平放在床上,这才慢慢睁开眼。
温景焕背对着他穿衣服,满背的蔷薇花被白衬衫盖上,隐藏得一丝不漏。
“要出门吗?”
晏安鱼揉了揉眼睛,浑身酸软地坐起来,凭借肌肉记忆开始穿裤子。
温景焕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导师让我去趟学校,晚上回来。”
“哦,去学校呀。”
晏安鱼打了个呵欠,视线掠过他脚边,看到了一截麻绳。
似乎是捕捉到他的目光,温景焕随手把绳子踢到了床下。
“……那我先走了,”他掩饰着打开卧室门,“想吃学校甜品店的泡芙吗?”
晏安鱼瞌睡醒了,坐在床上,没回答他的话。
时间在两人之间凝滞了,过了片刻,晏安鱼起身,走过去,抱住了温景焕。
“温医生,你不用担心我跑掉。”
他回身捡起地上的绳子,“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就把我绑起来吧。”
温景焕的眼神明显抖了一下,他移开目光,不去看那截绳子。
要信任晏安鱼,要信任他。
温景焕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抑制住不安地情绪。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接过晏安鱼手里的绳子。
晏安鱼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但还是乖乖伸出了手腕。他的手腕还红着,绳子的痕迹印在伤口边缘,有些难看。
下一秒,温景焕却把绳子扔进了晏安鱼身后的垃圾桶。
“我走了,”他俯身亲了亲晏安鱼的嘴唇,“拜拜。”
作者有话说:
一直忘记说啦!喜欢请点点作者专栏~
第55章 成茧
桦台大学,生物实验室门口。
蓝白色的实验桌上摆满了各种器具。一阵叩门声响起,正在忙活的同学们转过头,就见温景焕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沓论文。他穿了件浅棕色的夹克外套,脸上没什么多的表情,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同窗。
“教授呢?”
有人闻声皱了皱眉,假装没听见,转过头继续忙自己的。
角落里的女生看着他,指了指实验室对面。“在办公室。”
温景焕朝她笑了笑,对同窗们的态度习以为常,转身进了走廊对面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上有一个小方形的玻璃窗,从外往里看,能看到教授花白的头顶。
温景焕用指节在门上轻叩,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进来。”
温景焕的导师姓余,是桦台大学生物医学系最有资历的教授,他的学生们不外乎都是科研人才、企业精英。因此,当温景焕决定去宠物医院做医生的时候,学院还找他谈了话。
不过,余教授作为当事人,丝毫不觉得温景焕的决定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位学生除了忙着工作,学业方面从来不比别人差。
“教授。”
温景焕走进来,把手里修改过的论文放到办公桌上。
余教授正伏案写着什么,见他来了,才从那台老旧的电脑显示屏前抬起头。他摘下眼镜,收起工作时常有的严肃态度,给温景焕拉开椅子。
“小温,你坐。”
温景焕顺从的坐下,微微低着头,“教授,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了一眼教授的手表,想起一个人在家的晏安鱼,心里又开始焦虑。
“我不是来找你谈论文的,”教授收起他放在桌上的论文,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信封,“小温,昨天我收到了这个。”
温景焕看了眼信封右上角的logo,不易察觉地蹙起眉。
“你看。”
余教授抖了抖信封,几张照片从里面哗啦啦掉出来,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一段距离,停在温景焕面前。
温景焕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照片里的人正是温景焕。医院的更衣室里,他背对着镜头,正在换工作服。他的衣服刚脱下来,正巧被人偷拍下背上的纹身。
其他照片也是如此,纹身和他的脸,拍得清清楚楚。
余教授没有说话,十指交叉,若有所思地捏着。
温景焕把那些照片拿在手里,一张张看过,然后“啪”地一声,轻拍在桌上。
几次呼吸过后,他弯了弯唇角,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这是我今早收到的,”余教授拿过那些照片,抹齐了边角,装回信封里,“小温,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纹身。”
温景焕没说话,一只手撑在桌子边缘,微微侧过头。他面上淡然,掌心却全是汗。
“寄信的人必定是别有用心,想着,‘余教授的学生竟然是这种人’,想让我借此为难你毕业,”余教授说着,摇头笑了起来,眼尾的皱纹更明显,“但是他也太老套了,桦台大学可不用以貌取人的那套。”
温景焕一愣,迷茫地看着余教授。
“这些照片你拿着,”余教授把信封递给他,“报警还是处理掉,你随意。”
煞白的信封上,步家某家公司的logo格外刺眼。温景焕盯着这厚厚的信封看了一会儿,双手接过来。
“谢谢教授。”他沉声说。
他有些恍惚,起身要走,余教授却伸手拦住他。
“小温,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余教授用那双略显苍老但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你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的纹身?还是说,大学在你眼里,是个保守狭隘的地方?”
温景焕被他的话钉在了原地,手心的汗沾湿信封,有些黏腻。
“不……”他哑着嗓子,艰涩地开口,“我只是不习惯,不习惯让别人看到。”
“孩子,”余教授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直视着温景焕躲闪的目光,“你学会要接纳自己。”
他的言语像一根未熄的烟蒂,猛地按在陈年旧伤上,烫得灵魂都要被碾烂。
接纳自己?
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接受满身伤疤的自己?
即使用纹身掩盖,即使郑丹说这是最美丽的作品,他也没能把心里的伤痕变成真正的蔷薇花。
温景焕的身影映在储物柜的玻璃上,被装进一个个小小的试管里,分裂成许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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