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恋爱,做朋友都困难。
于是周青柏换了个坐姿靠在椅背上,微微垂下眼,借着桌子的遮挡给秘书发了条消息,让他尽快找机会给自己打个电话,准备找个由头结束这场荒唐的相亲。
他一心两用,一边给秘书发微信,一边敷衍道:“其实……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早,我们还没在情感上有什么了解。”
裴佑一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情感问题比较重要,如果交流之后发现情感不合,也挺耽误彼此时间的。”
周青柏心说那你倒是多虑了,我从刚才就知道咱俩气场不和了。
“是吧。”周青柏说:“那不如说说看,你有什么雷区……就是不能接受的地方吧。”
最好我把你的雷区踩个遍,周青柏想,然后我们就可以礼貌地说再见了。
“我没有什么。”裴佑想了想,说道:“除了道德问题之外,我比较不接受随意的性行为。”
周青柏:“……”
周青柏刚给秘书发完消息,结果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手一滑给对方发过去一大串感叹号。
“我觉得,应该在两个人感情稳定之后再发生性行为,这样对彼此都比较负责。”裴佑认真地解释道。
这人真是Gay吗,周青柏狐疑地想,葛兴不会缺德到给他找个双性恋来相亲吧。
周青柏自己是个单身主义者,但他身边的朋友全都是食肉动物,虽然不说夜夜笙歌,但也是看对眼了就往一起滚,各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见过这种男德班学员。
他心情极其复杂,看着裴佑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憋了半天没忍住,还是问道:“稳定……是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裴佑没想过,但他自己琢磨了一下,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时间:“一年……至少吧。”
好,周青柏肃然起敬,心说这还是个资深的男德班学员。
这世上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口味,有喜欢浪的就有喜欢老实人的,但无论如何,Gay圈子里应该没几个喜欢柏拉图的。
——除非人不行。
现在周青柏相信裴佑那句“有经验”了,按照裴佑这种相亲方法,他找得到对象就出鬼了。
但无论如何,这些事跟周青柏没关系,他奉行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准则,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说了声挺好的。
这句话之后,他就没再主动开启什么话题,再加上裴佑也不太擅长交际,于是气氛就这么微妙地冷落下来。
这种没来由的沉默气氛非常熟悉,裴佑用勺子搅了搅半凉的咖啡,知道自己这次应该又没发挥好。
在短时间内冲陌生人展现自己的魅力是门学问,裴佑从小到大成绩名列前茅,偏偏人际交往有点笨拙,至今没学会怎么在相亲对象面前张弛有度地表现自己。
这种沉默大概持续了三两分钟,周青柏尬得后背直冒汗,脚趾抓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等来秘书的救场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周青柏大松一口气,抓着电话装模作样地嗯啊了好一会儿,最后眉头紧锁,说了声我马上过去。
裴佑看出来他有急事了,于是招了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买单。
周青柏心里还留着他抠门的印象,习惯性地挂了电话想扫码,但裴佑谨记着裴雨的耳提面命,硬是要自己结账。
周青柏最开始还以为他是假客气,结果没成想裴佑居然还真的跟他势均力敌地拉扯了几个回合,期间差点把周青柏的手机撞到沙发上。
周青柏:“……”
周青柏无语了一会儿,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葛兴到底是从哪座花果山下把裴佑这尊大佛刨出来的。
他不好意思当着服务生的面跟裴佑争执,于是退后一步看他结了账,然后礼貌地冲他笑了笑,按照惯例跟裴佑交换了一下微信,就借口还有事要忙离开了。
周青柏装了一上午社会精英累得不行,一出餐厅大门肩膀就垮下来了,他走远了一点,回头看了看裴佑没跟出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给葛兴打了个电话。
从来都作息颠倒的葛老板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守着时间等回复,电话刚一响就接通了。
“喂。”葛兴含着笑意说:“结束了?怎么样?”
“我——”周青柏一听他这语气就火气上头,硬生生憋回去一句脏话,说道:“你这纯粹是诈骗吧,这跟明骚有什么关系!这风格跟我大哥一模一样!”
周青柏在家排行老二,顶头还有个大哥周苍山,比他正正好好大七岁。
周苍山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时候当过兵,脾气又冷又硬又正经,还说一不二,周青柏从小到大因为淘气没少挨他的揍。
也是因为周苍山,所以周青柏看见正经人就害怕,刚才他坐在裴佑对面,总觉得对方一皱眉就要开始批判他,精神压力大得要命。
“而且——”
周青柏攒了一肚子吐槽,本来下意识想说他抠门,但转念一想账还是人家结的,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而且我衬衫都差点湿了!”周青柏转而控诉道:“还有你知道吗,他还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恋爱一年只许拉拉小手,别说成年男人了,我太奶奶的贞节牌坊都没他焊得严!”
葛兴乐不可支,在电话那头笑得喘不过气,一边抽气一边说:“那不是挺好,人老实又正经,跟你多般配啊,以后你家也有个能管得住你的人。”
“什么我家!”周青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一蹦三尺高,没好气地反驳道:“我告诉你葛兴,我这辈子,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跟扑克脸假正经一起过日子!”
第4章 “你负责接待一下。”
电话那边的控诉活像个人体机关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震得人耳朵疼。葛兴忍不住把手机挪远了一点,按开免提扔在了茶几上。
“你跟我说实话,葛兴。”电话那边的周青柏深吸了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到底从哪认识的这么个人,他真的靠谱吗,你别是在大街上随便给我抓来的吧。”
葛兴躺在沙发上笑得来回打滚,偏偏又不能出声,憋得满脸通红,才忍不住笑着说:“其实我跟他不太熟。”
“那你还敢介绍给我!”周青柏顿时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别着急啊。”葛兴憋着笑,用一种慈爱而宽和的语气说:“但我跟他妈是忘年交,所以对这孩子还算了解。”
周青柏:“……”
“中山公园相亲角,他妈妈可是VIP摊位人员。”葛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而且人开明又温柔,还特别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一看就是个模范婆婆——”
周青柏:“……”
“滚蛋!”周青柏忍不住打断他:“你居然在相亲角给我找对象!”
周青柏现在不觉得葛兴跟那位算命大师有地下交易了,凭他这种拉皮条的执着性,只想赚钱的商人没他这种毅力。
一个男人,为了给另一个男人拉皮条,居然能去逛中山公园相亲角,亲身下海打入中老年群体的内部,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信念。
放在古代,这妥妥就是一个越王勾践。
卧薪尝胆,不择手段。
“我输了,哥。”
周青柏彻底心服口服,他也不管电话那边看不见他的动作,忍不住给葛兴隔空比了个拇指。
“恕我直言,哥。”周青柏诚恳地问:“您的人生是有什么拉皮条指标吗,比如拉够九十九条红线能从天而降一个天命良缘?”
“那倒没有。”周青柏不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人了,葛兴早就锻炼出了一副标准答案,闻言满不在乎,大咧咧地说:“顶多就是未来我的墓碑上可以刻一个百家之福的横幅。”
周青柏拿这滚刀肉实在没办法,打打不得说又说不过,只能自己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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