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裹挟着潮热的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震惊、疑惑、惊喜、兴奋,百感交集成一簇冲天火焰,“轰”的一下在他脑中点燃。
记忆中那个模糊不清的少年轮廓霎时间就映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孟一僵硬地站在他面前,发现那依稀是十四岁的傅决寒。
“小寒哥哥、傅决寒......”难道他们真的从小就认识?
几个字在喉头滚过,孟一一止不住地手脚发麻,搓了好几下脸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一边暗骂自己的猜想简直荒唐到离谱,一边又惊觉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所有事。
“妈妈,”孟一深吸一口气,握住陶雅的手,“您说的小寒哥哥,他全名叫什么啊?”
陶雅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也变成糊涂鬼了,他不就叫——”
“砰”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孟清疏带着威尔金急匆匆闯进来,“小雅,快下床!”
两人皆吓了一跳,孟一赶紧扶着陶雅起身,“怎么了?是妈妈的身体又出问题了吗?”
威尔金还没开口,助理就抢先一步:“太太的血常规中有一项出现问题,必须马上进行复查!”
孟一闻言整颗心顿时高悬起来,再也顾不上傅决寒了,心急火燎地陪妈妈赶往医院。
“哎!我的手机没拿!”
走到门口时才摸到口袋空空,他怕接不到傅决寒的电话,焦急地回头去找。
威尔金的助理抬抬手,笑着说:“是这个吗,我帮小少爷拿着吧。”
孟一看他一眼,放下心:“谢谢啦。”
与此同时,戚家。
别墅从里到外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佣人和保镖都战战兢兢地等在庭前的花园里,低垂着头,人人自危。
戚寒拿着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在桌子上重重磕了三下,“停!”
冷不丁一个字,犹如黑暗中一道重拳,打得在场众人心神猛颤。
“往回倒,”他用刀尖指着监控画面中小刘推的餐车,命令道:“去找这辆车。”又看向右下角的日期。
“一周前,原来一周前就跑了啊。”
他嗤笑一声,想起那天晚上傅歌用尽各种手段讨好他,简直温柔乖驯到了极致,临睡前还拉着他的手说下个月想一起去看画展。
他当时抱着人高兴了一整晚,像个傻子似的激动地睡不着觉,以为傅歌闹了这么多年终于想通了,为此还专门派人“请”来了威尔金给陶雅治病。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傅歌早就计划好的,在他床上恩爱缠绵了一整夜的爱人,第二天没有半分留恋地永远离开了。
“小歌。”戚寒把刀尖刺进桌面,阴恻恻地扯起嘴角:“你可要跑快一点,别被我给抓到了。”
保镖在后山口发现了那辆餐车,里面除了餐具、腐烂的牛排,还有一个包得很严实的U盘。
戚寒把U盘插进电脑里,打开后里面放着十几个标注着年份的压缩包和一小段视频,他随手点开几个年份较近的,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视频点开,傅歌正抱着猫缩在沙发上,连看他一眼都不屑,“怎么样戚哥,对这些东西还满意吗?这可是我和阿决辛苦了几年的成果,不知道能不能买下我们下半生的自由。”
视频末尾还有一行字:【放我们走,或者72h后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去帮你自首。】
“妈的!”
他起身踹翻了桌子,军刀扔出去直插进了客厅中央的画板上,鲜红炽热的玫瑰花田登时破了一个大洞,像在嘲笑他愚蠢的红艳嘴唇。
“还没查到傅决寒在哪吗?”戚寒开口冷冷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保镖打了个寒颤,把标注好的地图递给他,“小先生失踪的第一天,少爷一整天都在望江,第二天开始频繁出差,前前后后一共去了四个地方,都是省会,我们猜测小先生就被他藏在这些省会的其中一个。”
“昨天呢?”他问。
保镖愣了一瞬,“昨天少爷没有异常,上午在家,下午去了拳击馆,今天上午做最后一班飞机出国了,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行程。”
戚寒转了转腕表,“傅歌的出境资格被我管制,出不了国,傅决寒不可能把他藏到国外。”
保镖颔首:“是的,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少爷去过的那四个省会,已经调派了九成人手去调查了,但范围实在太大,我们急需新的线索。”
“出国......”戚寒若有所思地敛起眉:“有人看到他登上飞机吗?有人看到他落地吗?如果傅歌还留在国内,他不可能自己提前离开。”
保镖问:“您的意思是,少爷把小先生偷渡出去了?”
“或者他根本没有登上飞机。”戚寒说。
“叮——”
手机屏幕亮起,戚寒垂眸看去,只有一条短信:【先生,孟一和傅决寒通电话了,是否准备定位?】
他轻笑一声,“线索来了。”
*
“小祖宗,终于舍得理我了?”傅决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含着被忽视的落寞。
孟一心尖就像被电击了一下,忙起来的时候不显,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就像江河开闸,连日来的想念、隐瞒他的愧疚、还有隐约知晓他就是小寒哥哥的悸动与怅然,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傅决寒,”他趴在沙发靠背上蹭了蹭,用额头顶着手机,“才一天没见,我就好想你了,下午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哪还舍得再责怪他,傅决寒叹了口气,声音放得轻而温柔:“我这里信号不太好,电话进不来,我派人去接你好不好,到我这边来。”
“别!不用了!”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自己反应过激,孟一攥了攥手心,连忙开始找补:“我先不能回去,妈妈的病有转机了,这几天我得留在家里陪她。”
“转机?”傅决寒也有些激动,“是医生想到了新的治疗方法吗?还是阿姨自己恢复了?”
“都不是......”孟一眨了眨眼,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是叔叔,请到了威尔金医生。”
对不起傅决寒,妈妈的病真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太好了,威尔金是世界脑科的权威,他肯出山一定能把陶姨治好。”
傅决寒原本还想派保镖把孟一接到自己身边,以防戚寒气急败坏之下伤害他,但现在看来留在孟家是更好的选择,孟想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不受牵连。
“傅决寒,”孟一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闷闷地说:“我之前问你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从来没有好好回答过我。”
傅决寒笑起来,隔着手机都能想到孟一现在的模样,一定是低着头,撅着嘴,闷闷不乐的,像只被主人唬弄的小狗似的。
“想起什么来了?”
孟一说:“没有,是妈妈今天突然提到,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被推去检查了,但我想问你也是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傅决寒,寒哥,告诉我吧,你到底是谁呢?”
夜色静谧,他的声音像是梨花搔动树梢。
傅决寒垂下眉眼,听着他淡淡的呼吸声,把心脏揉捏了千万遍,最后只说:“小宝,并不是所有久别重逢都会让你快乐,也不是想起所有事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我确实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把那些陈年往事告诉你,以换取你的依赖和信任,但我又忍不住想......”
他说着一顿,望着窗外无奈地笑了一声,“再让我的小孩儿回忆一遍当年的噩梦,哪怕只是一个结尾,我都受不了,一点都受不了。”
“所以小宝,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想不起来的往事就不要了,我会给你更多更好的未来。”
话音落下,对面安静了很久,才传出几声细小的哽咽,傅决寒皱起眉:“怎么了?哭了吗?”
“没有,没哭。”
明知道他看不到,孟一还是心虚地摇了摇头,他把脸埋进沙发里,越是被傅决寒的满腔爱意打动,越是被愈加深重的愧疚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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