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妈妈。”我咸鱼翻身,葛优瘫在床上,“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我还有几天好活?”
“颅脑损伤造成的颅内出血,淤积的血块没被正常吸收,产生了病变,具体情况还需要再做筛查。”
“大夫,说点我能听懂的。”
方主任严肃道:“你的脑袋大概率要开刀。”
我面无表情:“哦。”
化验抽了两管血,胳膊上的针孔因为没有好好按压止血,已经隐隐从红泛青了。
方晴兰数落了我两句,指使老李拿两块温毛巾进来外敷一下,顺着我的视线看向我的手机屏:“跟辰儿聊着呢。”
笑容一下子就重现在了我的脸上:“嗯,辰辰说晚点会来看我。”
“分手了还和前男友唱苦情戏,真有你的。”方晴兰拿消毒湿巾为我这个病号擦了擦手,“倒是苦了辰儿了,有你这么个没品的前任,分手前一心二意就算了,分了之后,还要为你费心。”
我颓废地听训,在她擦到胳膊上的纹身附近时,狗护食似地将她拦了下来,没让她碰这块圣地。
遥想我刚“穿越”那时,梗着脖子跟亲妈叫板,说不爱季行辰,蹦着高的要跟他分手,为找沈瑜发“再续前缘”的朋友圈,渣男人设立得那叫一个屹立不倒。
现在我只想在自己立下的Flag大旗上刻上“后悔”两个字。
“儿啊。”方晴兰以开解的语气说道,“我们院外科这层有个小赵大夫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治医师了,人优秀,脾气好,长得也俊气。”
我正要打断方晴兰安利对象般的介绍,就听方晴兰又道:“辰儿过来的话正好介绍他们认识认识,你有点自知之明,以后少叨扰人家。”
我妈要给我的男朋友介绍男朋友?
虽然我的男朋友前面要加个前任。
我的缺德原来是随根的。
“您能让您儿子走的安详点么?”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就是暂时将他忘了,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会努力将他记起来的。”
“现在改口说记不清了?先前我可听说你到处跟人显摆你穿越了。”
我半死不活道:“不当人的是您十九岁的儿子,您二十五岁的儿子还能抢救一下。”
“也不怨你。”方晴兰摸着自家儿子的狗头,“颅脑损伤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智力。”
我总觉得我又被我的母亲内涵了,但我没有证据。
不过自从我“穿越”以来脑容量确实不太够用,之前跟季行辰学习企业管理时,背个员工名单都要吭哧吭哧看半天,说是付出双倍努力都不为过。
“你可真是长大了啊,有主意了,出车祸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
我哑然,二十五岁的我是个什么事都自己扛的锯嘴葫芦,连累字都不会说,大抵是不愿意让家里担心才瞒了下来。
我搂着方晴兰的腰蹭了蹭:“是我错啦。”
许久不曾见过自家儿子这一面的方晴兰亦愣了下,眼眶微红——成长何尝不是一种蜕变与遗忘。
随即,方主任扯开了我的脸:“停停停,别蹭了,衣服上脏的很。”
“所以大夫,我还有救吗,我这病好治吗?”
“你伤在记忆区。”
我缓慢地眨了下眼,将这句语带怜悯的提示深入理解,悲与喜同时涌上心头,心间豁然又紧缩,磕磕巴巴道。
“意思是,我是因为脑子撞坏了所以失忆了?”
“……初步诊断是由于淤血压迫到了脑神经引发的失忆,手术风险程度不是很高,但你的记忆断层情况很特殊,难说能恢复成什么样。”
剩下的话左耳朵听,右耳朵出,我的脑子里只剩失忆两个大字。
十九岁的我心智单蠢,被小说荼毒,思维天马行空,主要这忆失得润物无声,记忆断层断的也邪门歪道。
所以我并未被命运选中,没有穿越而是失忆了?
难怪二十五岁的我不肯彻底安息,与我争斗到死活不论,在梦里以疼痛和撞击感回顾车祸,即使失忆也在挣扎着记起过往,因为我从不肯彻底将季行辰遗忘,被封印的记忆向外渗透,二十五岁的我亦提前向我揭露过谜底——他就是我。
我没向那方面设想,或者说不敢向那方向设想。
我如果我是二十五岁的我,那么伤害季行辰的始终是我,是被他爱着的我。
我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心智十九岁的我傻逼。
我的人生退回到了十九岁,人格调转成了十九岁,失忆与穿越看似并无区别,又有着令我崩溃的不同。
不同于这六年的经历是我的亲身经历,即使已经变成虚无缥缈的回忆,过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曾真实的属于我。
那些被我羡慕或是嫉妒的二十五岁的我与季行辰的曾经。
都是我回不去的曾经。
第41章 我们的初见
善没善报,好心前来看望病人的季行辰遭到了不明大型生物的袭击。
季行辰挣动了一下,却被拥得更紧,对方失语了似的一声不吭,赤着脚踩在地砖上,将脸埋在他的颈侧,气息抖得厉害。
“回病床上躺着去。”
我像一贴难过的狗皮膏药,动也不动地粘着季行辰。
于是季行辰将比他还高出一截的男人径直抱了起来。
大型犬也是从能被抱起来悠悠的幼崽长大的,对举高高天然的没有抵抗力,我惊住,磕巴道:“你……你腰不疼了?”
前两天跟季行辰睡荤觉的时候我太激动了些,第二天他是扶着腰下的床。
季行辰自下而上地瞪了我一眼,虽然是他抱起我,这视角显得他气鼓鼓的样子莫名有种别样的可爱。季总不愧是开物流公司的,有货是真搬,战力爆棚地将我抬到了病床上。
“辰哥,你好贤惠。”
贤惠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季行辰又颦了下眉,张扬的眼角眉梢很快又落了下来。
“刚刚我在走廊遇到方阿姨,问了你的情况。”
“我不知道你的头撞伤过。”季行辰垂下眼睫,自责地低声道歉,“我不该跟你动手。”
季行辰对我的“战绩”——先前在酒吧里打过我一巴掌,在餐厅里踹过我一脚,没少对我暴力镇压,光是我的脸就被他揉掐过不知道多少次。
不过他就算生气时也克制着轻重分寸,动手只是表明不满,而不是发泄不满,没到需要正式道歉的程度,之前的他可比我自己更爱惜我的身体。
何况我也不舍得让他道歉。
于是我宽慰地笑道:“那我们两两相抵,你也原谅我一点,接受我一点,好不好?”
季行辰视线在我手臂上的纹身上描了一遍,抿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我就当他答应了!
我坦白从宽地将我先前遇到车祸的事说了出来,并在线认领了我二十五岁的账号。
季行辰先前以为我是心理出现状况,所以一直将我当成唯一,他坦然地爱着我的所有,即使我真的来自十九岁,对他来说,我亦是我,然而原由被医学证实,他内心不免也产生了几许幻灭和失望。
季行辰目光审视:“你还真的是他啊。”
“我也不想是他……”
我摩挲着指间的戒指,自语般喃声:“如果我真的是穿越就好了,还可以多点怪力乱神的念想,十九岁的我还能在正确的时间线遇到你。”
我会早点理清一切,提前断掉和沈瑜的关系,给季行辰所有的爱,不会再让他受这样委屈。
可这就是我的人生,我就是这个数据损毁的空号,丢失了曾经,未来……我看了眼不远处的季行辰,未来站在触手却不可及的地方。
“季行辰,你能给我讲讲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季行辰非常讨厌这样喧闹的场合。
变幻的灯光折射出热熔玻璃般瑰丽的光泽,将场上一张张迷醉的面孔妖魔化,富家子弟们哄笑着拿香槟洗手,酒水清苦的气味与女人后颈处弥散的香水味道浮躁地混在一起,浑浊的空气,嘈杂的声音,令人愈发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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