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阴暗到令人心慌的房间。
沉重的双层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阳光,整个房间被笼罩在灰暗中,沉重压抑。陶蘅走进去,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终于看清房内的摆设。
双人床,沙发,书桌,一整面墙的书架,一半放书,一半镂空如展览架,放置照片和工艺品。
那些照片,毫无疑问都是陶卓和秦文远的,从小到大,从幼年到青年,从学生到社会,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尽情地展现在陶蘅眼前。
视线随着时光的轨迹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书架正中间的某处。
那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盛着透明的液体,液体里似乎浸泡着什么,那一刻,陶蘅几乎称得上是恐惧,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于是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明白,眼前的不是梦,他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看错了,突然眼前一黑,是秦文远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秦文远在他耳边说道。
陶蘅抓住他的手挣扎,“放开我!”
秦文远箍住他的腰把他往外拖,哄他,“听话,不要看,我们回房。”
“秦文远你放开我!”
这一刻,陶蘅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个肘击打在秦文远的腹部,将自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冲到书架前将手伸向玻璃瓶。
“别动——”
秦文远几乎是在怒吼。
陶蘅充耳不闻,他把手放在玻璃瓶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截泡发的断指,在微微泛黄的液体中缓缓漂浮着,他不认识这截断指,却没有对它主人的身份产生任何怀疑。
——这是陶卓的。
这一瞬间,陶蘅突然觉得无比的可笑,于是他笑了。
他捧着肚子,笑得扭曲而疯狂,笑得泪水流了满脸。
他转身指着秦文远,用从未有过的尖利语气道:“秦文远,你好可怜啊!”
“你怎么这么可怜啊秦文远!”
“陶卓他已经死了,死了!他死了两年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他!”
他更想说的是,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为什么不放过我?
陶蘅拿起了那瓶装有断指的液体,举起来,对着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的阳光看,这一刻,他是恐惧的,也是疯狂的,他想到秦文远每次喝醉了都会躲在这里怀念陶卓,甚至抱着这个瓶子反复思念那个死去的人,他就恶心得想要吐出来,可是他忍住了。他举着瓶子,指着窗户对秦文远道:“秦文远,我把它扔下去好不好?”
秦文远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和扭曲的痛苦,他死死地盯着陶蘅手中的瓶子,发白的嘴唇止不住地发抖,颤声着喃喃:“把它放下。”
陶蘅偏偏不如他的意,他掀开窗帘,单手握着瓶子缓缓伸出窗外,这个距离,只要他一松手,瓶子就会摔成碎片,而失去了防腐液的手指很快就会腐烂发臭。
陶蘅恶劣地勾起唇角,“秦文远,你害怕吗?”
“不……”秦文远脚步踉跄着要靠近。
“别过来!”陶蘅怒吼,“你再往前一步,我现在就放手!”
秦文远不敢动了,但他伸着手,眼神中只剩下乞求。
陶蘅看着他的样子,真的觉得他可怜又可悲,还很可恶,他深吸了口气,提出自己的要求:“想留下它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文远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下意识地问他:“什么条件?”
“签了离婚协议书,放我走。”
秦文远一顿,视线终于从瓶子移到陶蘅脸上,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不行。”
陶蘅从他口中听过无数个“不行”,这是最没有威慑力的一个,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陶蘅很惊讶,惊讶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能说出这两个字,于是他道:“你想好了再回答我,秦文远。”
秦文远还是那句话,“不行。”
他说:“我不会放你走的,陶蘅。”
陶蘅露出一个堪称惨烈的笑容,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对秦文远说:“是留下它,还是留下我,你自己选择。”
秦文远摇头,“不……”
“离婚协议书就在你书房的抽屉里,我给你时间,你现在去拿,签了字我就把它还给你。”
秦文远的表情极度扭曲,陶蘅吸了吸鼻子,说:“秦文远,我不想一直跟你耗在这边,你从始至终爱的都是陶卓,你和我结婚,对我好,都只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秦文远,我虽然比不上陶卓,可我没有那么下贱,甘愿当别人的替身在别人的影子下活着,以前是我自己看不清,可现在我看清了,我不想跟你过了!”
秦文远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震惊与茫然,因为陶蘅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些,对于陶蘅三番两次提出离婚,他以为是因为他跟别人上床,后来他改了,陶蘅还是要逃,他没有再去想过为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陶蘅锁在自己身边,他已经失败过一次,绝不能失败第二次。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陶蘅的表情逐渐染上绝望,神情似哭似笑,“你放我走吧秦文远,跟你的陶卓一起过去,你们是一起生也好,一起死也好,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求求你放过我。”
秦文远却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不,不行……”
陶蘅闭上眼睛,他彻底绝望了,即使得到了筹码,他还是失败了,他逃不开,永远都逃不开。
一股报复的欲望强烈充斥在他身体里,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瓶子里的那截断指,突然五指一松,瓶子脱落,从他手中掉了下去。
“不要——”
秦文远嘶声大吼,他冲过来想要抓住那瓶子,而就在这时,陶蘅突然翻过窗台,抢在秦文远面前,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第54章 活在地狱
秦文远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
这是他记忆中最为心痛的时刻,甚至超出了亲眼看到陶卓背叛他。而在往后的很多年里,每当想起这一幕,他都痛苦得无法呼吸。
陶蘅随着瓶子从三楼一起摔了下去,秦文远冲过去想拉他,可仅仅只够到了他的一片衣角,他没能拉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陶蘅,至于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瓶子,他早就看不到了。
秦文远的大脑刺啦一声,疼痛欲裂,血红的视网膜几乎爆裂开来,他趴伏在窗台上,整个身体抖得像筛子,嘴巴张了好几次,却只是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
院子里的保镖发现了异常,跑过来看,紧接着整个秦宅都陷入了混乱中。
医院手术室门口,秦文远一身睡衣坐在椅子里,他仰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陈伯拿着保温桶站在一旁,不知道第几次温声劝他:“秦爷,手术还有一会儿,您先吃点东西吧。”
秦文远过了很久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哑声道:“我不饿,你拿走吧。”
陈伯叹了口气,继续站在一旁等待。
走廊尽头传来奔跑的声音,季牧桥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赶到了医院,他冲到秦文远面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一拳。
一声闷响,秦文远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你干什么!”
保镖冲过来,架着季牧桥往后拖,把他按在地上,“老实点!”
陈伯把秦文远扶起来,秦文远的脸肿了,配上他泛红的双眼,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姓秦的我草你妈!”
季牧桥被保镖一脚踩在背上,他却像感知不到似的,怒吼道:“你怎么不去死!”
秦文远摇了摇迷糊的脑袋,一眼都没看季牧桥,而是继续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任凭季牧桥如何对他辱骂,都没有任何反应。
手术室的灯停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脱下口罩的同时大大地松了口气。秦文远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冲上去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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