対方的目光落在了梁佟头上的伤口处,停留片刻,问:“梁总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刚拆完线,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第一次看见梁佟头上的伤,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梁佟挑了下眉,问:“时总知道我受伤的事?”
时知连笑了笑,直言道:“寰厦集团总裁为了救附院的一位医生被砸伤了脑袋,要不是寰厦公关做得好,这消息恐怕早就上新闻了吧。”
时知连所言不虚,梁佟受伤这事虽然当日就被公司封锁了消息,但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消息在业内传得肯定很快,区别只在于同行竞争者敢不敢把这消息大肆宣扬出去。
以寰厦在业内的地位,没人敢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侍者把菜上齐后,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梁佟直接切入正题。
“明市枫林屿的那片枫树林,时总打算出价多少?”
时知连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出价多少梁总都会买吗?”
梁佟不可能被対方牵着鼻子走,他摇头,道:“我只花它值得的那个价钱。”
“看来梁总并没有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来跟我吃今天这顿饭啊。”
梁佟笑了笑:“我从来不抱这样的想法。时总的心里价位是多少,直说吧。”
时知连并拢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缓缓吐出两个字:“原价。”
梁佟一愣。
时知连继续说:“当初煜扬花了多少钱买的那片枫树林,我现在原价卖给寰厦。”
要不是时知连补充说明了一下,梁佟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原价?”梁佟不相信会有这么划算的买卖,“是有附加条件吗?”
“没有。”
梁佟微微皱眉,感到十分迷惑。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出神的片刻之间,隐约听到时知连轻轻笑了一声,他抬起眼眸,视线瞥过去。
“梁总可能不记得我了,两年前,我创立的广告公司曾经跟寰厦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
梁佟说:“我记得。”
时知连有些意外,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个项目是我经手的。”梁佟说。
“是的,也是你挑中了我的公司。不过签合同那天我并没有看到梁总本人——”时知连顿了顿,继续喝酒,“跟那种小公司的合作,应该不需要梁总亲自出面。”
梁佟没说话,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原价出手那片枫树林,主要是为了感谢梁总当年的赏识。”
梁佟有点好奇:“你的广告公司为什么会被收购?”
“准确来说不是被收购,是我自己卖掉的。”
时家有产业,但时知连没有继承家业,23岁开始自己创业,什么领域都涉足过,后来又対广告行业产生了兴趣,28岁成立了集团旗下第一家广告公司。
跟寰厦合作之后,广告公司囊获了一大笔资金,踏足广告业只是他的一次尝试,那段时间正值他公司的上升期,他有意进军房地产行业,就打算舍弃掉广告公司。
时知连不傻,他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感谢梁佟是真,借着这个机会卖寰厦一个人情也是真。时知连公司旗下也有不少产业,近两年的重心放在房地产领域,他想提升公司在房地产业的地位,怎么少得了寰厦的帮扶。
不过他也明白,寰厦不是那么好攀附的,就这么一个人情,还不足以能加深公司跟寰厦的关系。这件事上,他的私心占主要原因,他确实很感激当年的梁佟,除感激外,更多的是欣赏,欣赏梁佟这种唯才是举的态度。
如果不是梁佟,他那个刚成立没两年的广告公司,怎么可能有机会跟寰厦这样的大集团合作。
梁佟当年很年轻,现在也依然年轻,从梁佟变成梁总,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从容又坚定的气质。
“梁总,你没怎么变。”时知连忽然说。
梁佟有些纳闷:“我们见过?”
“几年前梁董还在世的时候,带你参加过一个酒会,那个酒会我也在场。”
梁佟跟着他爷爷参加过的酒会太多了,他不可能每个见过的人都有印象。
“那个时候你还很年轻。”时知连说。
梁佟蓦地笑了:“我现在很老吗。”
时知连抽出一支烟,“我说的是更年轻的时候。”
那会梁佟五官还很青涩,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儿样。
“介意我抽烟吗?”时知连问。
“不介意。”
谈完正事,两人聊了点别的,但毕竟是同行,除了生意场上的那些场面话,往深了聊容易暴露企业内情,所以也没聊太久。
赴约前,梁佟让秘书查过时知连的资料,除了明面上能查到的一些头衔,这人跟明星的花边新闻也不少,不过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绯闻,新闻也都是一两年前的了。
两人在餐厅门口告别,梁佟的司机已经站在车旁等候,梁佟环顾四周,似乎没有看到来接时知连的人。
“时总怎么走?”梁佟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一辆银色的SUV里走下来一个人。
时知连循声朝那边望去,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幅度,说:“有人来接我。”
梁佟也看了过去,从车里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身材清瘦,脸上戴一副黑框眼镜,身穿一件灰蓝色的针织背心,内搭是宽松的米色衬衫。梁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人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司机。
这人走到距离他们两米的地方就停住了,站在台阶下看着时知连,开口问了句:“走了吗?”
他眼神一飘,看了梁佟一眼,梁佟跟他対视了两秒,他便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觉得很帅?”时知连忽然看着那人问了一句。
対方一脸迷惑:“啊?”他像是反应过来了,眉心微蹙,“什么啊……”
梁佟似乎体会到了这段対话的深层含义,在这段対话里,他好像成为了时知连的假想敌,只是因为那人多看了他一眼。
厚重的黑框眼镜挡住了那人小半张脸,看着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梁佟猜到了些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
“先告辞了,梁总。”时知连说。
梁佟嗯了一声:“慢走。”
来接时知连的那个年轻男人不远不近地走在时知连的旁边,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生疏,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因为不多时,时知连就走到那人的旁边,用手兜住了他的后颈。
时知连个子高,两人体型差得很大。
时知连没有坐后座,而是开门坐进了副驾驶。梁佟已经把两人的关系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眼看着时知连侧头吻住了那个男人,整个人把対方笼罩住,边吻边摘去了対方的眼镜。从梁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搭在方向盘上、慢慢攥紧的手。
车灯很快就熄灭了,挡风玻璃随之变暗,车里的景象也看不清了。
梁佟低头看了眼腕表,八点,距离邱梦长离开这个城市已经过去一个下午加两天两夜。
邱梦长刚开完晚上的会议,跟他同行的几位同事打算一起去吃夜宵,走出会议大厅,邱梦长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梁佟的消息挂在屏幕最上面。
[医生,想我了吗?]
[我看到有人接吻,我也想跟你接吻。]
“医生”这个笼统的称呼喊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调。
这么直白又热烈的话梁佟已经很久没说过了,邱梦长停在原地,胸腔有些发热。
“邱大夫。”前面有人喊了一声。
邱梦长“哎”了一声,边走边低头打字回复梁佟。
[等我。]
邱梦长刚发完消息,快步跟上大队伍,说:“不好意思啊大伙,我有事,一会就回北城了,今天就不陪你们去吃宵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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