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越跑越慌,等磕磕绊绊赶到那里时整个人都木了。
他不知道刚刚的地震算不算强烈,但他看清了眼前的废墟,还看到了挤成一团、惊恐茫然的村民。
林川紧紧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眶跑过去问:“水果加工厂在哪儿?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长得很好看、这么高的男人?”
所有人都摇头,说没看到那样的人,但给他指了加工厂的方向,还好心提醒:“可能还有余震,别过去,那边危险!”
林川自然听不进去,又急慌慌找到加工厂那里,看厂房已经倒塌,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惊得天旋地转,眼泪憋不住滚下来,他哭着大喊傅铭的名字,跑过去就开始扒地上的砖头,扒着扒着又停下来。
谢朗急忙问:“怎么了?”
“没有他的味道……”林川眼里露出茫然,“他不在这儿……”
谢朗不知道他是凭直觉判断还是真的嗅觉灵敏,见他这么肯定,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工具来挖的时候,身后传来谢明的喊声。
谢明大步跑过来:“还好能找到你们!傅先生不在这里!”
林川立刻站起来,转身激动地看着他:“那在哪儿?”
谢明看他一脸的泪,也不意外,当先转身顺着马路往一头走:“听说今天县里来了几个官员,领着一群人去镇上了,我猜就是请傅先生他们过去的。”
林川急得不行:“那赶紧走!”
谢明拉住他:“太远了,我借了几辆自行车,在那边,我们骑车过去。”
林川连连点头,跑过去推起自行车跨上去,脚一蹬就冲出去,谢明谢朗赶紧跟上。
这一片生活条件还很落后,很多人家连电动车没有,大多靠自行车或两条腿,自行车都当宝贝藏在家里,这会儿全被压坏了,他们骑的这三辆车都破旧得不像样,是人家不心疼放在外面的,骑上去“哐啷哐啷”响,有的脚踏掉一个,有的龙头歪了,有的坐垫扎屁股。
他们三个顾不上骑得有多难受,脚下蹬得飞快,就这样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镇上,到那里时已经下起雨来。
镇上同样一片废墟,但人比乡下多,可能因为这里没什么高高耸立的商品楼,又恰好是白天,大多数人都能及时逃出来,这会儿抱着肩膀淋着雨,照顾老人的,哄孩子的,对着倒塌的房屋放声大哭的,既静又闹。
林川被这景象震住,心慌气急,他抹掉脸上的雨水,费力地跨过各种障碍,在人群中搜寻,在废墟中寻找,边打听边放声大喊:“傅铭——傅铭——你在哪儿——傅铭——”
没多久,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又过了一会儿,军车也艰难地开了进来,茫然的人群像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眼里的光重新亮起来,又哭又笑:“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人群朝救援车辆涌过去。
“快救救我的家人!”
“我男人被压在下面了!”
“我孩子在下面!”
“我老母亲还在家里!”
救援人员纷纷从车上跳下来,一边安抚群众一边开始紧张有序的救援工作。
林川四处打听,按照当地人指出的饭馆位置一处处寻找,地震后一般都会有雨,天渐渐黑了,雨越下越大,很快又有更多救援车辆过来,林川却依然找不到傅铭,他半张着嘴茫然地看看四周,眼眶赤红,脸上滑下来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谢明不知从哪里领来一件一次性雨衣,走过来递给他:“林先生,快把雨衣穿上!”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县长被救出来了!”
林川心弦一震,顾不得穿雨衣,推开谢明跑过去问:“县长在哪儿?县长在哪儿?”
那人指了个方向,林川立刻跑过去。
县长所在的位置要横跨一整个镇中心,眼下到处都是废墟,林川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到那里,这时已经是深夜,晃动的灯光下除了一闪而过的人脸就是雨幕,他急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顺着担架一个个照过去。
不是傅铭……这个也不是……没有……还是没有……
他看一个人眼睛半睁着,急忙跑过去问:“你是跟县长在一起的吗?有没有看到傅铭?”
那人点点头。
林川蹲下去焦急问道:“他人呢?”
那人嘴动了动,却没能说得出话来,挣了挣,最后晕过去。
林川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又一个踉跄摔下去,他干脆不起来了,爬着到处闻,最终在一个位置顿住,眼眶骤热,开始疯狂地扒砖头。
“傅铭!傅铭!”林川看救援队准备转移到另一个地点,吓得冲过去抓住其中一个人,颤声喊,“别走!这里还有人!下面还有一个!”
那人安抚地在他肩上拍拍,因雨下得大,不得不提高音量喊:“没有了!我们探测过了!”
“不可能!真的还有一个!”林川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面去喊负责人,“你们别走啊,还有人压在下面,你们赶紧去救人啊!”
负责人无奈道:“真的没有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前边还有更多人在等待救援。”
林川难以置信:“不可能,你们骗我……”
负责人没时间跟他说话,拉开他的手领着人往前走。
林川在后面急得不行:“你们回来!还有人啊!你们快回来!”
谢明赶过去和救援队交涉,最终无功而返,他看林川还在扒砖头,走过去道:“他们说下面没有活人了,他们用了探测仪的。”
林川扭头瞪着他:“什么意思?”
谢明哽住,没办法再说第二遍,谢朗听着脸色也极其灰败。
探测仪能探测生命,能找到活人,如果探测不到,就只有两种可能,下面真的没人了,或者就算有也死了……
林川怔了片刻,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扭过头用僵冷的手指将砖头和水泥石块搬开,沉默地搬了一层又一层,那小山丘却依然堆得高高的,怎么都望不见底,砖头和水泥石块都摔得粉碎,锐利的尖端从他手心划过,鲜血涌出,又很快被雨水冲走。
谢明和谢朗也在搬,口中不停安慰他。
兴许不在这里面,说不定碰巧去了别的地方,可能去剧组找你了……
林川什么都听不进去,他闻得到傅铭的味道,就在这小山丘下面,他要把人挖出来,没人救,他就自己救!
“傅铭……你等我……你等我……”林川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沙哑干涩,手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他眼睛已经哭红,眼里却始终没有绝望,只咬牙不停地搬,口中喃喃着,“我不信……我不信……你等我……”
谢明发现他指甲缝里有暗色,打开手机一照,吓得不轻,跟谢朗交代一声,转身就去四处找工具,可惜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只从医护人员那里要来一些消毒水和包扎带。
林川却不肯处理伤口,他怕晚一分钟傅铭就没命了,他将谢明推开,手下不停,嘴唇颤抖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期间有过一次余震,又塌了几栋楼,他们三人合力,慢慢将那一座小山丘搬平,谢朗终于找来工具,是不知道哪里被压断一截的铲子。
林川看他要用铲子挖,吓得扑过去拦住,嘶哑着嗓子喊:“不行!万一碰到傅铭怎么办!”
谢朗看看铲子,锋利有余,韧劲不足,铲那么大的石块估计两回就要断,还不如用手,干脆往旁边一扔,林川看那铲子摔得粉身碎骨,紧绷的神经忽然崩断,嚎啕大哭。
“傅铭——你要醒着就应我一声,我听得到!傅铭——傅铭——你应我一声啊!”
天光大亮,雨势未减,运输物资的车开了进来,电视台的车在附近停下,谢明正弯腰搬砖,听见动静转身看去,见有人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从车上下来,立刻扭头看看疯狂扒砖石的林川,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提醒谢朗,两人挪了挪位置,将林川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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