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笑得更欠揍了。
“还真认识。”他说,“刚才就你踩我脚了。”
我实在不知道他跑这儿来是干嘛,也不想再继续跟他纠缠,随口说了句“那抱歉”,然后赶紧溜走。
我不是怕他,我只是烦他。
我去了别处——离他比较远的海滩另一边。
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样很好,就算他全裸在沙滩上狂奔我都看不清。
我也一点都不想看。
终于清净了,我坐下来,闭着眼感受海风的吹拂。
脑子里继续想着我的剧情,主角接下来的人生走向逐渐有了清晰的画面。
我想得有些出神,出神到不知不觉躺在了沙滩上。
这沙子让我有种溶于其中的错觉,它太软太暖,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海浪依旧,海风依旧。
太阳在头顶,毫不留情地晒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突然惊醒的时候,觉得脸上被溅了水。
“你真不怕死。”
我听见声音,扭头看过去。
那个叫凌野的简直就是个鬼魂,而我就是白天还撞鬼的倒霉蛋。
“你怎么还在?”我问。
而且怎么又晃悠到我旁边了?
此时此刻,他脱掉了那件黑色的T恤,光着上半身,那条宽松的花短裤沾了水,湿了。
他躺在我不远处,双臂张开着,躺着的时候还翘着二郎腿。
他说:“还好我在,不然你今儿就能被晒成咸鱼干。”
我特烦别人说我是咸鱼,我很上进的!
我不想理他,翻了个白眼,继续望天。
海岛的天干净到除了蓝色什么都没有,我试图找一只鸟都失败了。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伸手摸过背包,准备掏出耳机听听音乐,耳机刚拿出来,我就听见旁边有人哼起了歌。
凌野唱的是《张三的歌》。
虽然我讨厌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他随口哼的几句蛮好听。
我攥着耳机,侧耳倾听,结果他唱了没几句停下了。
我扭头看他,发现他正狡黠地望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仿佛是偷了人家东西的窃贼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莫名其妙就心虚起来。
我赶紧戴上耳机,拿过手机翻找歌曲。
当我的耳机里终于传来音乐声,我不用担心听一半就没声音了时,那个叫凌野的家伙竟然起身来到了我身边。
他身上出了汗,薄薄的一层,在阳光下发着光似的。
他蹲在我旁边,低头看着我。
在他问出“在听什么”的同时,这个人非常欠揍地拿过了我的一只耳机。
那一刻,我很确定,我尴尬得想死。
因为就在半分钟之前,我特意找了《张三的歌》来听。
不过,凌野这一次没多话,没故意让我难堪,而是干脆地坐在了我旁边,安分守己地听起了歌来。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
齐秦的音色跟凌野的相当不同,齐秦一开口就有种空灵透亮的感觉,唱腔极有技巧,而凌野,他的声线更低,唱得也很随意,丝毫不在乎听者的感受。
但不知道怎么了,我在听齐秦唱这首歌的时候,竟然怀念着刚刚凌野乱来的几句。
我关掉音乐,收回耳机,拿着东西准备回去睡觉。
“你是张三。”凌野突然说,“我是李四。”
“……你有病?”
凌野躺在沙滩上大笑,我也实在搞不懂他究竟在笑什么。
第5章
我在“岛”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也挺不平静的。
那天从海滩回去,大白天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舒服,睡到了傍晚。
傍晚醒过来的时候打开窗户看天,粉紫色的夕阳,美得我觉得这都不是人间了。
正享受美景呢,结果又看见了那个飞不高的破风筝。
我关了窗,眼不见心不烦。
在光线逐渐暗下去的房间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开灯,打开背包找出了笔记本和钢笔。
我平时写稿都是电脑打字,噼里啪啦,手速和脑速同时在线的时候效率非常高,但也有两者都不在线的时候,而且这种情况居多。
这次出来,我打算返璞归真,用纸笔写最后一章,总觉得这样效果可能更好。
最后一个章节,预计一万字,给主角一个圆满的交待——他的圆满就是死。
在这个故事里,主角的死才是最完美的谢幕,是给肮脏生活的一记重拳,所以他的死法必须深刻富有力量。
我坐在桌前,眼前很快就浮现出了主角的形象。
他的长相对我来说具体又模糊,我在创造这个角色的时候,知道他眉眼应该什么样,知道他身高多少体重多少,也知道他背上有几道伤疤,但绝对不会代入生活中任何一个真实存在的人,那样会让我写不下去。
我的主角,就是最牛逼的,是现实生活里根本不会存在的英雄。
写了一段,二百来字,手酸了。
人真的是会退化的,以前上学那会儿,考试作文八百字,手写完也就甩甩就好了,现在矫情得要死,二百字就累死累活不干了。
我反复重读那二百字,觉得还算满意,今天的工作到此结束。
如果我的编辑知道我一天就写了二百字,可能会打算拉着我同归于尽。
差不多六点半,房间电话响了,我一接起来,是周映打来的。
她说:“下楼吃饭啊!”
这会儿我才想起来,今天我“值日”。
中午那一顿饭估计大家吃得都不开心,而我恰恰擅长自动过滤不开心的事,所以就过滤掉了今天晚上我还要继续给他们做饭的这件事——说起来,我长这么大真的很少被什么事困扰,也真的很少记仇,唯一牢牢记得的就是网上那些说我写的是厕所读物的家伙,我记恨他们。
“唉,不好意思,我刚刚一直在工作,忘了下去做饭。”虽然并不是这么回事,但借口还是要找的,而且还得冠冕堂皇一点。
周映笑了:“都做好了!你下楼就行了。”
我是有点意外的,心说这是有人擅自跟我调班?还是说那可笑的“值日”根本就是他们耍我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满腹狐疑,想着如果被我发现他们耍我,我肯定是要理论一下的。
我揣着心思下了楼,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桌上摆着的饭菜。
正经八百的饭菜,不是我中午那种糊弄的方便面。
这时候,菜已经都端上来了,电饭煲就在旁边放着。
一个男人在门外背对着我们抽烟,周映蹲在门口逗猫,程老板回头看了我一眼问:“不好意思,你哪位?”
好家伙,真是喝断片了。
周映跟他说我就是陈醒,今天新来的住客。
程老板从柜子里拿了瓶酒,过来笑着问我说:“来一杯?”
“不了谢谢。”
当我的视线再扫描到另一个人的时候,那个叫凌野的正一滩烂泥一样懒洋洋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还翘着该死的二郎腿。
我说:“常跷二郎腿会得血栓塞。”
凌野扭头看看我,我拉过椅子琢磨了半天自己该坐哪儿。
他的旁边,不坐。
他的对面,更不坐。
不想挨着他,也不想看着他。
“是吗?”凌野说,“我以为就只是影响精子形成呢。”
我翻了个白眼,又给这人贴上了“低俗”的标签。
周映他们都过来了,五个人一起吃晚饭。
我问周映:“值日那事儿到底真的假的?”
“真的啊。”周映说。
“那今天晚上……”
“啊,”周映了然,“今晚这顿是程哥做的,他醒酒之后说你今天刚来,休息休息,他替你。”
我感激地看向了程老板。
他这个老板,虽然看起来整天迷迷瞪瞪的,但人应该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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