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140)

　　人们把不可预知无法推测的事叫做命运，有人说命运无常，也有人认为命运是既定。

　　他过去一直相信是前者，因为后者总是让他觉得悲观和消极。

　　但这时他又愿意相信是后者。

　　如果遇见邢野是他既定的命运，那么就表示，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遇见。

　　他们相遇不是碰巧，是必然。不会因为他当初没有来宣城，或者没有选择十三中而分散。

　　即使他们分隔两地，也依旧有命运在他们中牵线。

　　纠结了一晚上的事就这么散了，像是清晨的露水，随着光蒸发。

　　盛任星忽然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里找到了安全感，十足的底气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等这段插曲过去，他们又会恢复原样。

　　他们在既定的轨道里。

　　在他下完决定后，时间如白驹过隙。

　　盛任星没有选择跟邢野摊牌，还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每天时不时给邢野发自己这儿的照片，有时候是一盘好吃的菜肴，或者是路边的景色，夜晚的风。

　　以前这些事他压根不会注意到，现在每一件他都忍不住跟邢野分享。

　　邢野那边却很忙，有时候大半天才会看到，然后逐句认真回复盛任星发给他的每一句话。

　　转眼就到了雨姨结婚那天。

　　雨姨叫方晓雨，跟他妈妈曾经一起去留过学，关系很好，据说魏欢当时出国追真爱也有雨姨的帮忙，不追到就不准他回国。

　　随着魏欢一直给他描述的话，这个雨姨在他的脑海中形象逐渐变成一个犀利女强人。

　　而见到真人，他却发现雨姨见人先露三分笑，说话轻缓和煦，半点没有魏欢给他形容的炮仗模样。

　　但确实很独特。

　　已经是婚礼前一天了，他看着雨姨坐在那一边让化妆师给她试妆，还一边视频会议，听下属给她报告公司进度。

　　魏欢调侃她，结婚也不能耽误她赚钱。

　　新郎是她的合作伙伴，两个人婚礼上宴请了许多商业名流，宴席改成了舞会，夫妻两举着酒杯在宾客间言笑晏晏。不像是婚礼现场，更像是某种商场上的晚宴。

　　魏欢喝了一轮酒回来，看着盛任星单独坐在椅子上，关心关心自己外甥。

　　现场的宾客只知道他是新娘那边的人，没人知道他是盛氏集团的小少爷。问起魏欢，魏欢也只说是自己的亲戚。

　　没人理，他乐得清闲，坐在那玩手机游戏，就等着这场婚礼结束。

　　“不喜欢这种场合？”魏欢喝了口酒。

　　盛任星眼也不抬：“我参加过很多次这种酒会了。”

　　“不过主题是结婚还是第一次。”

　　魏欢喝了酒，情绪也放开了些，眯着眼笑：“怎么，年轻人新潮的结婚典礼吓到你了？”

　　盛任星抬眼看他：“你确定这是结婚典礼？”

　　魏欢挑眉：“那你给它取个名字？”

　　盛任星扫了圈，看到了雨姨与新郎，正与几个带着女伴的男人相谈正欢，话题围绕在他们公司明年的合作上。

　　他收回目光：“不是很懂你们大人的婚礼。”

　　盛任星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西装：“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魏欢不置可否，朝他举杯：“去吧，小屁孩。”

　　盛任星一口干掉杯子里的酒，转身走了。

　　走到后面的院子里，避开几个抽烟聊天的人，盛任星走到角落，坐在石椅上，给邢野拨了电话。

　　“嘟，嘟”电话响了好一会，那边没有人接。

　　盛任星边试图用细脚杯在手指间转圈，边将手机开了扩音放在旁边。

　　响到快自动挂断时，对面接了。

　　“喂。”

　　“啪”一声，细脚杯被他不小心转到地上去了。

　　“邢野？”盛任星看着杯子的残骸，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怎么了？”邢野问。

　　盛任星：“手贱，不小心把杯子砸了。”

　　那边笑了声：“有伤到吗？”

　　盛任星在电话这边摇头：“没有。”

　　邢野听上去空旷的安静，带着轻微的回声：“你不是在参加婚礼吗？”只有急促的喘息声鲜明。

　　“太无聊了，”盛任星抱怨，“跑出来给你打电话。”

　　邢野问：“东西好吃吗？”

　　“还没上呢。”盛任星到现在肚子里除了酒就只有一点甜点，“你在运动？”

　　那边沉默了下：“嗯。”呼吸缓了些，“饿了吗？”

　　“有点，”盛任星摸了摸肚子，“你帮我点个外卖？”

　　“婚宴上没吃的？”邢野问他。

　　“只有酒。”盛任星撇了撇嘴。“等他上菜，我已经饿死了。”

　　邢野：“那你点外卖。”

　　“你帮我点。”盛任星说。

　　那边突然响起有点吵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什么，还有惨叫声。

　　盛任星：“什么声音？”

　　只几秒的功夫，那边的声音就没了，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邢野：“几个酒鬼路过。”

　　“你男朋友要饿死了，你还不快给他买点吃的！”盛任星开始闹他。

　　“你想吃什么？”那边传来了邢野的声音。

　　他的嗓音一贯的清冷，压低了些后的语调揉出了些温柔的意味，也是他对盛任星说话惯有的语调。

　　跟在哄他一样。

　　“炒面吧。”盛任星想了想，“还有麻辣烫，跟小江家的煎饺。”

　　小江煎饺是在他们学校后面街道上的一家店，味美价廉。

　　邢野：“好。”

　　等挂了电话，盛任星微微歪头，想起南京是没有那家煎饺的，后知后觉觉得邢野在敷衍自己。

　　于是他又摸回了座位，魏欢还在那看手机，光打在他侧颜上，少了平常跟面具似的笑意，眉眼沉静下来，倒是跟盛任星多了几分相像。或者说，是更像盛任星他妈妈。

　　“打完电话了？”魏欢抬头看到他，笑着招手，“怎么看着我发呆。”

　　“看你不笑的时候还挺帅的，”盛任星认真说，“跟我有点像。”

　　“？”魏欢和蔼的给他倒了杯水，“喝醉了？”

　　“有点晕，”盛任星说，“你饿吗？”

　　魏欢：“怎么？”

　　“我让邢野给我点了外卖。”盛任星藏不住地想炫耀，矜持着客套，“可以分你一点。”

　　魏欢转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那我要二零五面馆的牛肉面。”

　　盛任星：“……你怎么还带点菜的？”

　　魏欢做作地睁大眼：“什么，不行吗？”

　　“……”盛任星炫耀不成，生气地往后一靠，“不分你了。”

　　魏欢欺负了外甥，心情很好的又倒了杯酒，问他：“你刚刚在跟你男朋友打电话？”

　　盛任星冷漠：“在跟外送员打电话。”

　　魏欢笑了声：“你知道他刚刚在干什么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盛任星警惕。

　　“好奇，”魏欢，“毕竟我跟他现在是合作关系，关心一下不正常吗？”

　　“我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问他。”盛任星微微皱眉。

　　魏欢晃了晃手机：“他没回，我还以为他正在忙呢。”

　　盛任星怀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的动向？”

　　魏欢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对着另一边认识的人遥遥举杯，微抿了一口，边斯文败类地笑着跟盛任星说话：“他现在在那群人手下做事，跟我们的联络自然能少则少。”

　　“？”盛任星一时没听明白，“他在帮那群人做事？他不是跟你们合作要对付那些人吗。”

　　魏欢人模人样朝他挑了挑眉，不说话。

　　“……你们对付那些人的方法就是让邢野去那些人手底下做事？”盛任星带着怒火质问他。这太危险了。“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