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生第一次遵从内心的“自私”,来到成都。
尝过一次“自私”的滋味,就再难回到过去的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回斯野,但知道一旦体面地回去了,就将永远地失去斯野。
靳重山还是住在斯野家附近的酒店里,没再给斯野发信息,也没去工作室堵人。
他每天背着相机出门,很快找了个摄影兼后期的工作。
不忙,接多少单子全由他定。
拍的多是时尚这一块,有时也去川西做风景拍摄。
川西和帕米尔高原虽然地处南北两地,居住的少数民族也不同。
但靳重山对高原的适应和理解远非普通摄影师能比,并且还能包办后期。
夏秋两季是川西最美的时候,三不五时就有单子。
没用多少时间,靳重山就成了小圈子里很有名气的摄影师。
他就像斯野所期待的,没有死缠烂打。
但也没有远离。
他和斯野当着隔着一条马路的邻居,做时尚拍摄时经常去太古里,每次都会从“旷野”门前经过。
白小也一看见他,就会热情招呼他到店里喝咖啡。
他给其他品牌拍摄时,白小也大模大样走过去。
“勒是我们家御用摄影师,借你们用用。”
他从来不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一下。
“旷野”开业时办的多场活动造足了势,和哪些摄影工作室合作,同行们心里都有数。
有一次,靳重山的客户听不下去白小也的吹嘘,终于扒了他“皇帝的新衣”。
“靳哥从来没接过你们的单子!啥子你们的人,靳哥只是懒得苕你的皮!你个瓜娃子还吹上瘾咯?”
白小也委屈,“靳哥是我们家的豆嘛!靳哥,你不跟我们合作,别个都不信!”
客户:“靳哥,你别理他!你现在身价高了,他就来蹭你!”
靳重山道:“我是他们家的。”
客户:“啥子喃?搞半天老子表错情了?”
靳重山继续拍照,“只是本家还没有给我派任务。”
白小也马上来劲儿,“我这就派!”
斯野扎进工作,尽量不去想靳重山。
但白小也时不时靳哥长靳哥短,他知道靳重山不仅没走,还在成都找到了工作。
每当闲下来,斯野就很焦急。
靳重山就在成都,为了他留在成都,连工作也与他的事业有关。
靳重山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摄影和后期?也是因为他吗?
他心里堵得慌,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偏偏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只能将它们往深处压。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载,就会彻底爆发。
越是这样,他越是频繁地点开心跳的主页。
没有更新。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会带他看独库公路的人就这么一声不吭消失了。
夏天已盛,如果再等,进入九月,独库公路就要关闭了。
他突然很想逃离。
靳重山在成都,那他就要离开成都。
去年没看成独库公路,今年总该去了。
他也会开车,帕米尔高原的山路他都开过,租一辆车上独库公路,一个人穿越天山又有什么不行。
计划成型,斯野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手上的事抓紧时间完成,还未定下的工作暂缓。
但就在他定好机票酒店后,“旷野”遇上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几个月前,星姐就跟他提过,那个合拍的摄影工作室离开成都后,新接触的几个团队磨合得都不太好。
这个行业,如果没有适合的摄影师,出来的效果就要打折扣。
他说不合适就换,有看上的就去谈,不用担心钱。
星姐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本来大家合作不成交情在,有的摄影师不对“旷野”的味,但“旷野”牵线搭桥,给他们找到了合拍的客户。
但有一家人品不行,合作没谈妥,前期的酬劳拿到了,嘴上一派和气,背地里把“旷野”还未发布的照片流了出去,还造谣“旷野”破坏行业规则,拖欠酬劳。
这事当然得维权。
“旷野”当初还是个小工作室时,斯宇怕斯野被骗,给他的是自己的法务团队。
打官司是小事,麻烦的是本来谈妥接手的摄影师很介意之前的照片流出,也不想风波沾上自己,这事就黄了。
事已至此,好一些的摄影师都不愿意接盘。
愿意接的,水平连星姐那一关都过不去,更别说斯野这一关。
大家开会想办法,白小也开口就是:“我靳哥啊!他才跟我抱怨,本家怎么不约他!”
斯野不做声。
白小也连忙展示靳重山的作品,积极得像个经纪人。
主管设计师们都是斯野的老伙计,谁还不知道靳重山?
只是靳重山去年突然消失,斯野什么都没说,大家暗自猜测,这俩是有什么矛盾。
一位设计师道:“小野,靳哥愿意的话,要不就请他试试?现在确实找不到其他人了,他也熟悉咱们的风格。”
白小也连忙点头,“嗯嗯!”
斯野不想拿私事影响工作,靳重山拍的每一张图,只要白小也有,他都看过。
诚实地说,没有别的摄影师比靳重山更适合。
“小白,你去安排。”
靳重山接到白小也的电话,声音没有意外和惊讶,但眼神突然多了一抹光亮。
“行,我这就来。”
因为法务上的纠纷和临时更换摄影师,斯野不得不将行程延后。
斯宇本来不知道靳重山回来了,来“旷野”只是想看看纠纷解决得怎么样,却看见正在和两名设计师开会的靳重山。
斯宇又惊又气,险些冲进去,被心神不宁四处走动的斯野发现,一把拦住。
斯野以近乎乞求的神情道:“哥,哥,你听我说!”
好在会议室外没什么人,斯宇镇定下来,知道要顾及弟弟的脸面,回到斯野办公室才发作:“你们又在一起了?是谁大过年的被扔下?是谁亲口说翻篇儿了?”
斯野出奇平静,“哥,我和他现在只是普通合作关系。我们急需一位摄影师,他最合适。”
“我最烦你拿工作当借口!”
“没有当借口,不信你可以问星姐,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斯宇暴躁地踱步,“那然后呢?合作完了你们想怎样?他为什么走?现在又为什么回来?”
斯野默不作声。
“你是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斯宇越想越气不过,他弟弟凭什么被一个外人这样欺负,“他不想待了就走,他想回来就回来?”
“哥,不是这样……”斯野头痛不已。
“你还在为他解释!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工作关系!他会哪门子摄影?”
“别说了!”斯野突然吼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斯宇一怔,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
“哥。”斯野静下来,双手抱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别管,好吗?”
斯宇现在冲出去把靳重山揍进医院的心都有了,但斯野这样求他,他能怎么办?
设计师们和摄影师的小会还在继续,斯宇吃了炸药般叮嘱完法务团队,愤愤离开。
拍摄一共三天,不包括后期时间。
斯野一直待在现场,精力却时常不集中。
和斯宇吼的那一回仿佛将他心底积攒的负荷点燃了一个角。它们沉闷地炸响,等待真正的爆发。
最后一天,拍摄顺利结束,大家都松了口气。
白小也最开心:“野哥,吃火锅啊!”
靳重山正在收拾镜头,闻声看过来。
斯野道:“我就不去了,要干个工。”
白小也有点遗憾,“懂的懂的,你赶完要出去玩。多拍照啊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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