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把门关上,想说话的时候,江陵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阿遥,我感觉有点冷。”
我坐在江陵身边,窗外吹进来的风明明泛着热气,我拿了一个薄毯盖在了江陵身上,轻声道,“还冷吗?”
他没有说话,看向窗外,我坐在他身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会过去的,只要你不理会这些谣言,没多久就过去了。”
他笑了笑,“阿遥,你也拿这些话哄我。”
我心里一酸,说不出任何话去哄他。
江陵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这些天给江陵打电话的人太多了,他几乎都不接。
我抬眼看了一眼,看向他,“是阿姨,接吗?”
他愣了愣,点点头,我取过来手机放在了他面前,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江陵。” 江陵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新闻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江陵顿了顿,才慢慢道,“您别看那些新闻...”
“不是真的对吧?”
江陵眼神有些呆滞,片刻说不出话来。
“江陵!是不是真的?”
我看着江陵的眼神慢慢变得黯淡,晦暗无光。
我皱着眉头回头看向江陵。
“你说话!江陵!!”
江陵咬了咬唇,松开唇时血色才慢慢回来,“嗯...”
手机里传来了哭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败德辱行的事呢?你对得起爸爸妈妈这些年对你的教导吗?你爸爸是教育工作者,你让他怎么出去见人?你还配为人子吗?!”
江陵咬着下唇,把脸埋进了掌心,呜咽声慢慢传了出来。
我连忙接过电话,“阿姨,事实不是网上的样子,你等江陵过些天当面和你解释。”
挂了电话以后,我难受的看向江陵,“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你这不是在作贱自己吗?”
江陵哭了很久才慢慢抬头,神色慢慢平静,下唇被自己咬破渗着点血。
我眼睛红了红,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了江陵手上。
“回去吧阿遥...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出了江陵家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乌云遮住了月光,优柔而无神。
明天可能是个下雨天。
第67章
写这章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回到风华里,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物,打算明天搬到江陵那里住,他一个人我有些担心。
睡觉的时候吃了一片安眠药,想起临走时江陵的眼神我就觉得今晚又要彻夜难安。
前两天秦未寄打来了电话,说是可能要在这边在待一些日子,爷爷去世了,我和爷爷只见过一面要说难过未免太虚伪,只是看不得秦未寄伤心。
亲人离世之痛我尝过,实在不忍心让他也经受。
何况这样的时候,我又不在他身边。
喝过药以后,我慢慢睡下了。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我睡得不安稳,还没起药效我坐了起来,拉开窗帘看见伸到二楼的竹子在雨中飘摇。
当初种这几棵竹子还是江陵的提议,说看《红楼梦》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潇湘馆的那几根湘妃竹。
只是江陵爱竹是自觉与竹的精神相通。
我只是为了附庸风雅,后来还责怪这几根竹子在院子里碍事。
可我站在这里,月光被挡住,雨滴竹梢,没觉出来风雅,反而透着些凄凉。
细细一看,竹子晃动出的影子在雨夜交织,像是鬼魅交纵说不出的萧条。
我觉出些苍凉,不想再看下去,拉上了窗帘。
躺回床上,皱着眉头做了半夜的噩梦。
我近来总梦到自杀的那个夜晚,血和夜交融,气氛诡异又悲拗,感觉一半的生命在梦里被慢慢抽逝。
血流到尽头时,染红的却是另一张脸。
我抬头想看请那张脸是谁。
月光一晃,竹影交错。
那是江陵...
我忽然被惊醒,额间沁满了汗,手脚发软,悲鸣之声萦绕于心。
难过的想哭。
手机忽然亮起,是江陵的经纪人打过来的,不安令人抓狂。
“喂?”
“小谢... 你... 你能来江陵家一趟吗?”
我舔了舔泛白的嘴唇,我听到手机对面嘈杂的人声,和细微的警笛声,心脏跳动的声音盖过了自己的声音,“江陵怎么了...”
“江陵... 没了...”
我手一软,手机砸在了床上,一瞬间双耳失鸣,感觉心像是坠入了无敌的深渊,人像是被溺在了深海里。
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我的手肘撑在床上开始干呕,额间的汗慢慢滑落到脖颈间。
“小谢?小谢?”
干呕了一会儿,感觉失鸣的双耳慢慢恢复了,我听到手机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想伸手拿手机,问问他什么叫没了,双手却已经不听我的使唤。
我手上的力气用完,摔到在床上,想哭却发不出声,原来真正的悲鸣是哭不出来的。
我穿着睡衣跑出风华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光着脚踩在水滩里,踩过的的水花溅到我的身上,我眼看着月光被我一步一步的踩散。
我可能是在做一场梦。
也可能是在演一出戏。
但我决不承认,这是现实。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的景象我记忆如此的深刻。
我记得风是迎着我的脸吹,记得路边的灯有一个坏了,记得我穿着件藕色的睡衣,那衣服被月亮一照,梦里的血腥味卷到了身上。
梦里的东西谁会记得清呢。
我应该是没有意识的。
或者应该是没有灵魂的。
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清醒。
江陵死了。
我做过的蠢事,他又做了一遍。
我跑到江陵家的时候,小区外被围了一圈警戒线。
天还没亮,围观的人不多。
我呆滞的走了过去,幸好人不多,人就该死在夜晚的,死在白天显得不浪漫。
我被挡在了外面,没有硬闯进去,毕竟江陵那样讲规矩的人看不得人不讲规矩。
我没哭,我就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警车和救护车闪着刺眼的光。
然后一阵喧嚣之下,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
我呆愣着感觉腿脚发软,白布勾勒出纤细的身形,我不自觉的想往前,却被警察给拦住了,“无关人员不能进去。”
我眼看着江陵消失在我面前,想起刚才梦里江陵的样子,就像是一朵被人揉碎散入沟渠的花。
“江陵!!!”
凄鸣声唤醒了黑夜。
可这人间,怎么看怎么污浊不堪。
我没见上江陵最后一面,也不太想见。
不见就还活在心里。
见了,就真的没了。
他的经纪人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我,哭肿的眼睛又开始落泪,“小谢,你...”
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江陵怎么死的?”
他站在我的身边,忍不住又掉了几颗泪,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有些烦心,我看不得他们这么故作慈悲的样子。
“他给我打电话... 让我早上过来一趟.... 我听他声音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儿就赶紧过来了...”
他抿了抿唇,“我报警打开门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颤抖,“旁边是... 空了的头孢和酒瓶...”
“人已经没了。”
我当初自杀还仍觉得人间尚有希冀。
可江陵走的这么决绝,是抱着长绝于世的打算,可能死后魂魄都不愿意在这里逗留。
“会疼吗?”
“啊?”
“这种死法,疼吗?”
他咬了咬下唇,“不疼,死在梦里。”
也算是体面。
少年时,总是不喜欢一些陈词滥调,人们翻来覆去说烂了的话乏善可陈,想想也是,连爱都傍俗而生了,何况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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