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平衡的铁球开始失控,顺着陡峭坡度往下滑,最后砸在积水洼里,溅出大片黑水。
“你还真过来了啊。”
禾真走过去站在袁嘉楠面前。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顺便来接你。”
人群逐渐散开,在门口站着不动的李呈蕴便显得十分显眼,就连袁嘉楠都不自觉看了好几眼,最后是禾真先察觉到,侧过身和李呈蕴对视了几秒,然后做出介绍:“这是李叔的儿子,李呈蕴。”
袁嘉楠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冲着李呈蕴微微点了点下巴:“你好。”
李呈蕴没有客气地也说你好,他走过去站在禾真旁边,微笑着说:“听说你在部队经常照顾禾真,我替萍姨谢谢你。”
“应该的……”
“怎么会是应该的,你和禾真又没什么关系。”
袁嘉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李呈蕴,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他的班长,怎么会没关系。”
“那我咨询一下班长。”
李呈蕴抬手很轻地敲了一下禾真的脑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顶的霓虹灯牌转换了颜色,大面积的深蓝覆盖在水泥地上,切割闷热又潮湿的空气。
似乎是没想到李呈蕴会当着禾真的面直接问出来,袁嘉楠愣了一下,下一秒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出现心因性失忆是什么时候,在部队有没有进行治疗,病例档案在哪个医生手里。”
李呈蕴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清晰到袁嘉楠手心开始冒汗。
“这种病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记忆的,部队也是经过讨论,决定进行有计划的心理疏导,但是不过多干预。”
袁嘉楠看了禾真一眼,接着说:“禾真对这个也是同意的。”
或许是察觉到袁嘉楠的紧张,禾真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转过头对李呈蕴说:“我确实是同意这个方案。”
李呈蕴平静的眉眼在这个瞬间出现松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很轻地颤抖,他看着禾真,脑海里浮现禾真坐在宿舍上铺来回晃腿的模样。
“你忘掉的人是我,是不是要我同意才算公平?”
李呈蕴看着禾真笑,轻飘飘地说:“现在就不太公平。”
禾真站着没动,他看着李呈蕴的脸,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呈蕴把禾真的身体摆正,转过身在大门前扫了一眼,走过去弯腰捡起门柱旁边的小型金属摆件,拿在手里颠了颠,然后对禾真说:你看着点。
李呈蕴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金属摆件砸向车窗,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力气不够,玻璃没碎,只是出现密密麻麻的网状裂痕,从中间往外散。
金属小像弹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李呈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转过头问禾真:“想起来了吗。”
“你是不是有病?”
袁嘉楠伸手把禾真拉到一边,“你是不是非得让禾真再受点什么刺激?”
李呈蕴没听袁嘉楠说了什么,他的视线落在拉着禾真手腕的那只手上,接着往上,停留在禾真逐渐睁大的眼睛里。
“你他妈懂个屁。”
李呈蕴嘴角上扬,声音带着笑,“他就是喜欢刺激。”
一阵风的重量给岌岌可危的车窗补了最后一击,最小的玻璃片掉在地上,被霓虹灯牌染成蓝色,像划破李呈蕴眉骨的酒瓶碎片,可惜这招没用。
袁嘉楠把禾真拉走了,一直到背影缩成天光里的一个小点,禾真都没有回头。
周安沉默了好久,拨通了4s店的报修电话,安千秋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李呈蕴身边。
她不大会安慰人,以前安慰不了禾真,现在也安慰不了李呈蕴,何况她认为李呈蕴并不需要安慰。
“你不是说就打算干等着吗。”
安千秋看着乱七八糟的车窗,很轻地叹了口气,“这算是过激行为了吧。”
李呈蕴没回答,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碴,拿着手里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问:“你说禾真喜欢我什么?”
“不对。”
李呈蕴眨了眨眼,重新说道:“应该是他以前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安千秋好像也问过无数次,那个时候她和禾真坐在布满爬墙虎的阳台抽烟,房顶亮起的光源周围飞旋着好多黑色飞虫。
安千秋抽完一支烟后禾真手里的还剩一半,她靠着栏杆听禾真讲李呈蕴篮球赛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进了几个球,喝了谁送的水。
“你是变态吧?”
安千秋笑着翻白眼,“李呈蕴除了脸,到底哪儿有这么巨大的吸引力?”
“李呈蕴是最好的人。”
安千秋和李呈蕴对视,“禾真是这么说的。”
4s店的效率很快,工作人员报了费用和取车时间之后就叫了拖车把车带走,李呈蕴没让周安送他,自己沿着林荫路往路口走,在等红灯的时候,李呈蕴开始回忆他和禾真算不上长和开心的相处时间。
想来想去,李呈蕴发现自己能够记起的细节并不多,甚至五十五秒的红灯还没结束,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如果禾真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们之间的所有故事就只能概括为五十五秒。
绿灯亮起来,李呈蕴吸了吸鼻子,一边往马路对面走一边打电话。
“陈峥,你帮我打听个人。”
“舰艇部队的,叫袁嘉楠。”
五十五秒怎么会够。
第58章
其实我不想发牢骚但我还是想感谢还在看这篇文的读者对于这篇又烂又慢又拖的文 你们真的是菩萨心肠了(后面进度会快一点过渡章差不多到这儿就结束了)李呈蕴再接到陈峥的电话是一个星期后。
“袁嘉楠是家里的独子,妈妈是艺术院教戏曲的,往上数他老爹爷爷都是当兵的,勉强算是个兵三代?人应该也不错,在部队朋友不少,平时训练成绩也一直是前几,挺受上面器重但一直没往上提……”
“他是同性恋是吗。”
电话那头陈峥愣了几秒,接着笑着骂了句脏话:“你他妈怎么知道,我本来没想问到私生活上,但我朋友嘴快得很。”
“随便猜的。”
李呈蕴靠着沙发,伸手把放在膝盖上的平板电脑丢到一边,“你那个朋友还说什么了?”
“别的也没什么了。”
陈峥说,“袁嘉楠之前应该是谈了个朋友,谈的时间还挺长,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俩人就散了……不是,你问他干嘛啊?”
“我弟弟在外面都交什么朋友我总得了解一下,万一把他带坏了呢。”
李呈蕴侧过头,把亮得刺眼的屏幕按灭,轻飘飘地说:“为了家庭和谐,没办法。”
陈峥在电话那头叹气,停了几秒才说:“也就是你,要是换成我,巴不得重组家庭的另一个出点什么丑,还是你人好。”
李呈蕴对这些夸奖照单全收,他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才挂掉电话,推开窗户点了一支烟。
听起来袁嘉楠是个不错的人,家庭关系干净,没有双双出轨的父母,自杀的母亲,一心想往上爬的父亲和人微言轻的继母。
李呈蕴垂眼看底下顺着轨道打转的自动洒水器,太干净了,不适合禾真,李呈蕴掸了掸烟灰之后把火掐灭。
禾真是要在虚伪,低劣和欺骗之中生存的人,就算想改变,也得拖着这稀烂的一家往前走才行。
袁嘉楠拖不动,所以只能他来拖,袁嘉楠配不上禾真,李呈蕴这么想。
夏季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李呈蕴下楼的时候禾真坐在沙发上吃冰沙,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
从厨房出来的何萍端着碗看了李呈蕴一眼,然后笑着挥手叫他的名字:“刚刚还想着是叫你下来吃还是给你拿上去。”
“谢谢萍姨。”
李呈蕴接过来,碗底的冰水沾在手上,李呈蕴很轻地皱了皱眉,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朝旁边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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