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星河(64)
他回头张望,发现艾星就靠着车外抽烟。那抹高挺的身影在暮色中勾勒出一种疏懒而从容的线条。
宁河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点。他靠近车窗,仔细地看着艾星,很想记住他此刻的样子: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夹着烟,姿态随性地背靠跑车而站。
过了这么多年,宁河心想,原来自己还是好爱艾星。爱得有增无减。
宁河开门下了车,走到艾星身边。
艾星取下唇间的烟,垂手放于下风处。宁河靠近他,尽管四周人来人往,宁河却没有什么顾虑,几乎是紧贴着站在艾星身侧。
艾星那只揣在裤袋里的手拿了出来,自然地环住宁河,问他,“睡好了吗?”
说着,又笑了笑,低头去蹭他的脸,“这边脸上睡出压痕了,怎么这么可爱。”
宁河任他揽着,一只手伸过去,摸到他夹烟的那只手,然后带着他的手抬起来,凑到自己嘴边,也跟着吸了一口。
烟头的火光在宁河唇间跳闪明灭,起起落落,映着他精致的五官。
艾星低声问,“你在日本抽烟吗?”——宁河回到艾星身边这么久,艾星没见他主动抽过。
宁河慢慢吐出烟雾,说,“没有。”
抬眸见着艾星有些疑惑的眼神,又道,“连你都从我生命里斩断了,戒烟就更不算什么。我那时候也想过,答应你的事没做成几件,至少戒烟要守诺。”
说完以后,宁河感到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似乎搂得更紧了。
艾星抬起夹烟的那只手,以掌腹的位置推开宁河额前的碎发。
近来在相处时艾星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宁河的头发留得有些长了,有时垂落下来遮住眼睛,艾星就会替他抹开头发,然后亲吻他的前额。
这是一种雄性动物表达占有欲的信号,是一种体面地、然而不失深意的吻。
宁河在艾星怀里没动,很温顺地让他在自己额前贴了贴。可是他刚才抽烟的样子又很凌厉,像一发出膛的子弹,击在艾星心上,迅速激起了年轻男人体内那股带有血腥味的欲望。
“饿了吗?”艾星拿开自己的手,碎发又落下。他询问宁河,字面上的意思和内涵的意思交杂在一起,嗓音低沉性感。
宁河笑得很干净,眼神澄亮地看着艾星,“饿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艾星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宁河分明是深谙艾星的,却总能在艾星深沉的心念之中找到一处制衡彼此的点。
“一个小时前开过了宾州,现在在俄亥俄州。”艾星给他解释。
夜晚的风吹起来,挟着几分凉意。宁河往艾星身上缩了缩,“我们找间酒店落脚吧,今晚别开了。”
艾星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可是他的体温已经足够温暖宁河。他说,“好,先找个地方把你喂饱。”
宁河眼底泛开笑意,问,“然后呢?”
艾星垂眸看他,手下掐着他的腰,面不改色地说,“然后,你也喂喂我吧。”
宁河靠在他肩上,闻到艾星身上散发的淡淡烟草味。他想,何止是艾星想要占有他呢,他也同样想要占有艾星,一分一毫也不会比艾星少。
他勾着嘴角,轻快地说,“成交。”
第53章 晚安,哥
旅行途中发生了很多事。每一桩每一件,事无巨细,艾星和宁河都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
好像他们共度的并不仅是五天时间,更像是重演了一场失落的青春。
他们在深夜的高速开车,音响里放着摇滚或古典乐;在不同的酒店床上做/爱、叫对方的名字、互诉衷肠;在阳光或阴云下的沙滩边观海,迎接暴晒或暴雨,拍一些奇怪又好笑的照片。
他们吃过经济便宜的路边摊,站在连锁超市外面喝苏打水、抽烟,在高速休息站里下单麦当劳的优惠套餐;也有一晚穿得西装革履,别着上万美金的领针,去赌场一掷千金。
艾星的算术能力惊人,玩21点是个奇才,胜率超过七成,狂赚了一万美金。当场就打电话叫人来给他在酒店的游泳池边放烟火,选了一堆非常烂俗的心形升空图案,要一个一个放给宁河看。
一万美金的烟火可以燃放十几分钟。宁河洗完澡,穿着浴衣站在露台边,愣愣地看着直男审美造就的烟火,看了不到两分钟,忍无可忍地叫停了,说太污染空气,让焰火师拿着小费速速撤退。
艾星从后面搂着他,一脸诚恳地问,“你不喜欢吗?”
宁河的表情和那些收了芭比粉口红的女友无异,嘴上客客气气,心里无语伦比。
还有一晚他们途经一处小镇,因为找不到妥帖的酒店,就凑合住在一间条件简陋的汽车旅馆。
宁河睡前被艾星灌了酒,整个人在不太清醒的状态和艾星做得很失控,因为叫声太大,遭到隔壁房客拍墙投诉。第二天宁河坚决不肯出门,艾星只能翻窗把他抱出房间,直接扛进车里。
自驾旅行一路狂飙猛进,山峦海浪都回荡爱意,把那些压抑在艾星和宁河内心深处的感情,全都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他们有时像两位优雅贵气的少爷,有时也像两个放肆无度的高中生,甜蜜而疯狂地演绎着一场后青春期的浪漫。
到达洛杉矶这天已是深夜。艾星没让宁河订酒店,说自己已有安排。
入城的一段路是艾星开的车,宁河迷迷糊糊地盖着艾星的帽衫睡了一会儿。车停下以后,他也随即醒来,刚一睁眼就看见一片熟悉的公寓伫立在夜色之中。
四周路灯昏黄,照着安静的楼群和白色的墙砖,楼外挂着一整面墙的收件箱。
宁河恍然如在梦中,愣愣地推门下车,站在四层楼前,禁不住心潮起伏。
艾星绕过车头,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租住的那间公寓,我已经买下来了。”
宁河还没回过神,又听得艾星道,“按照加州法律规定,这算夫妻共同财产。”
宁河脑中回闪过六年前自己提着行李、将钥匙投入报箱的一幕,情绪一下子涌起。他试图掩饰,装作无事地搓揉自己的脸,还是没能忍住,最后轻声而无奈地说,“恭喜你、艾星,又把我惹哭了。”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觉得手脚发软,就地蹲下了,埋头在手臂里,像个小孩一样抽泣。
这里和过去一样,仍有很多UCI的学生在此租房。一些年轻孩子面露诧异地从宁河身边路过,其中一两位还很善意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艾星笑着替他回应了那几个学生的好意,蹲下去揉宁河的头,哄他,“哭什么...怎么分手也哭,和好也哭。”
宁河抬起脸来,泫然带泪的样子一下子就撞进了艾星心里。
宁河说,“艾星,我真的好爱你。”
艾星凝视着他,眼神温柔,“Baby,I love you.”
然后趁着宁河不备,长臂一捞,将他直接打横抱起来。
宁河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子,想让艾星把他放下,又不好直说,把头埋在他颈间,顾左右而言他,“行李还在车里。”
艾星不由分说地把他抱走,“别管了,一会儿我来搬。”
公寓的门上挂着一把密码锁。艾星双手被占,就对宁河说,“领证日期。”于是宁河输入了0502这组数字,顺利地开了门。
艾星一直把他抱到客厅的沙发里放下,然后转身去开灯。
顶灯点亮的一刻,宁河非常惊讶地看到了一台放在墙角的钢琴。
他曾在社区小公园里为艾星弹唱一曲《River of Star》,用的就是这台满身涂鸦、音准堪忧、没有琴凳的旧琴。
他难忍心酸地想,在自己离开美国以后,艾星一定做了很多事,用以缅怀这段感情、这段婚姻,还有不辞而别的宁河。比如通过各种途径,辗转收回这台钢琴。
宁河从沙发里起身,走到钢琴面前。
在他触到琴盖的同时,艾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内部已经翻新,请了雅马哈的技师重装了琴弦和键盘,应该比那个时候好弹。”
宁河垂下头,手指在琴盖上慢慢抚过。艾星走上来,从后面圈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