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攻得分(29)
梁禧吞了吞口水,从旁边抓了支笔开始往上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问:“进了国家队之后是不是会有补贴?”他是说类似工资的东西,不然哪怕是手里有三十万也早晚坐吃山空,梁禧必须得找个途径为以后做打算。
“这不是废话吗。”舒永峰看着他落笔,语气总算缓和一些,“我跟你说,最近你在剑馆训练我都看见了,我敢说,国内目前出现过的选手里,你难得还算个合格的苗子。”
“这次,咱们报了名就得成功,知道吗?”
“您这是对我过度相信。”梁禧嘀咕一声。
舒永峰听见了,抬手就往他脑袋上拍去:“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选拔赛的细则!”
“……有。”梁禧点点头,每一个字他都认真看过了。
“那你看见上面说最终名额是两个,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舒永峰吹胡子瞪眼,“先前你和彭建修不是见过了?再不明白人家给你的用心良苦,你就真成个木鱼脑袋。”
梁禧没作声,只是一笔一画把表格上的信息都填进去,在填到个人经历的部分,梁禧隐去很多经历,只是把在A国参加的一些大学生比赛填了进去,对于地下赛的种种只字未提。
叹了口气,他放下笔。
梁禧当然知道舒永峰的意思。
国家队挂名的成员一共也没几个,花剑团体赛一共需要三个人上场,加上替补撑死也就五六个人能在队里挂名。
早有听闻徐高艺打算退役,新旧交替,最多也不过一个名额空缺,然而彭建修却提出了两个名额指标,显然这是一个颇有深意的选择。
击剑运动在国内还没普及到篮球足球那种程度,剑坛一共就那么多点人,打到一定程度,大家都互相知根知底儿,更别提彭建修作为国家队教练肯定要对每个含金量高点的比赛都相当关注。
陆鸣川这两年在国内的各项比赛中屡次夺冠,早就名声大噪,徐高艺、吕司淼等人也毫不避讳在微博上放出他们和陆鸣川的合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抛出的橄榄枝。
国家队不是每年都有选拔,而这次选拔,不出意外就是为了把陆鸣川招进来。
可是,文件一经放出,众人大跌眼镜——要说招陆鸣川进来,一个名额已经是难得,现在却干脆一下放了两个。
所有适龄又有点本事的选手都蠢蠢欲动起来,试问,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挤进国家队里,获得全国最好的资源呢?
他们不知道梁禧,或者说,连听都没听过。
只有泊平这边有点消息的人,才知道彭建修前一阵子接触了一个刚归国的选手,具体什么情况,谁也没在现场看着,都猜不出来。
只是有小道消息传言,这次放出两个名额,一个是给陆鸣川的,另一个,就是给这个神秘的归国选手准备的。
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有说梁禧是哪个国外知名剑客带出来的徒弟的,也有说他是国家重金挖来的人才,当然,还有说他是个没什么实力的花架子,彭建修是碍于面子才勉强加了第二个名额。
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从舒桐颖嘴里听到这个添油加醋的故事版本,梁禧顿感压力山大。
“哪有什么天才归国选手,净在那里乱说了。”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舒桐颖却一副兴奋的样子:“梁子哥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了!等到时候,我肯定要拿着你的签名照好好跟同学吹嘘一下!”
“好了好了。”梁禧感到很头痛。
说起来,每次准备的选拔赛也并不是个摆设,虽然总教练有自己看好的人选,但也不乏会有黑马跃出,一举夺下入队名额。
后面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
当年罗茂就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一举“杀”掉了彭建修心中本来的人选,最后成功进入国家队,也算是一个广为流传的励志鸡汤。
由此可见,一个名额的时候竞争都大得难以想象,更何况是两个名额。
梁禧在寄送报名表的时候,才清楚地意识到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一项多大的挑战——他和陆鸣川并不一定是最后进入国家队的两个,而他们两个,也会在这场选拔赛中成为对手。
梁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对于他来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然而,舒永峰说得对,想要去参加国际比赛、想要站到更大的赛场上去,进入国家队只是入场券,而梁禧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阶段就被淘汰出局,所以……他志在必得。
第二十四章
选拔赛定在九月,泊平的初秋,天空蓝得好像洗过。
梁禧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忽然想念起小时候听到的鸽哨。
原先陆鸣川家里也养过那种脖颈带花色的灰鸽,不但如此,陆家养过许多动物,从猫、狗到爬行动物,再到禽类,每次跑去找陆鸣川玩的时候,梁禧都像是在逛小型动物园,两个人不干别的,就在家里逗弄那些小动物就能玩上一下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梁禧再去陆家的时候,所有的动物都不见了,陆鸣川说,是被送走了,因为陆父觉得他已经过了随便玩闹的年纪,再留着这些只是在耽误他的时间。
梁禧清楚地记得,就是在那年,泊平颁布了新的《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鸽哨声少了,泊平那些个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秋天,在梁禧眼中就少了些滋味。
选拔赛一天一天更近,梁禧就愈发难以克制想起陆鸣川。
他本来是不愿意回忆这些事情,可架不住周围人都在提起这个名字。
白煦舟跟他说,你一定要赢了那个姓陆的,最好能直接把他淘汰出局;舒永峰说,你们两个从小争第一,现在有机会翻盘,你可千万争口气;就连罗茂都打电话过来说,早就知道你们两个是万年的死对头,这回放开了打,我也想看个过瘾。
死对头……
梁禧没忍住发笑。
所有人都以为他和陆鸣川要厮杀到底,唯独梁禧自己心里清楚——这两个名额,他想和陆鸣川一起入选。
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卑劣……他凭什么替陆鸣川做出这个决定?如果真是那人知道了梁禧的想法,恐怕又要斥他太优柔寡断,在比赛之前还在为自己的对手想东想西。
比赛的头一天早上,所有准备参赛的选手都必须到达规定的酒店入住,方便进行兴奋剂检测,接下来的比赛流程分为两天,这两天也全部都要在酒店住着,直到选拔赛结束。
梁禧入住的那天,天公不作美,一直在淅淅沥沥下着雨,泊平今年的雨水似乎格外丰沛,空气潮湿,流露出一种隐蔽的黏腻感。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陆鸣川的房间被安排在梁禧对面,外面挂着写有他名字的牌子,从早一直挂到中午,那人都没有出现。
反倒是梁禧的“短期室友”率先露了面,一个看上去皮肤有点黑的小子,双颊的位置泛红,不是害羞或者任何情绪造成,只是单纯像是晒多了太阳。
“你好,我叫鲁宏骏。”
他没有拖行李箱,而是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像是春运要去赶火车,梁禧帮他一起把东西提进来,报了自己的名字。
鲁宏骏是个很健谈的人,年龄比梁禧还小几个月,没满十八岁。说话没什么把门,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底儿全都抖出来,把梁禧听得发懵。
“我这次,就是冲着入选资格过来的!嘿嘿,你别看我国内积分排的位置一般,那是因为很多比赛我都没机会参加,我在我们省队一直是最那个的!”他用食指竖了个“第一”的手势。
梁禧是头一回接触这样性格的人,当即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起来,他和鲁宏骏也是对手,无论是祝他成功,还是坦言自己也想要这个名额,都显得不那么合时宜。
于是,梁禧单方面感到氛围尴尬,企图用礼貌的微笑蒙混了事。
好在鲁宏骏完全没注意他的反应,对着自己的行李一通乱翻,从里面抓出一把糕点放到梁禧手里,跟他说是家乡带来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