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248)
是了,白夜总算是知道那不对劲的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拥有着和谢景相似的五官,但或许也是心理作用作祟,总之给人感觉就是很诡异。
尽管任霄看起来和当时沈震给他提供的面部重建图有所出入,可能是因为年龄的问题,毕竟那是七年前的了,但是五官轮廓却还是相像的。
“你这么说也对。”他柔和地回答,“毕竟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我们血脉相通,”
白夜一动不动地站着,脑海一片空白。
魏爻快步走到任霄的身边,低声喊了一句,任霄挑眉看他,“你看看,你做事太不仔细了,怎么还让人后面赶着过来了?要不是我及时过来,你小子岂不是要被人收拾了。”
魏爻脸色一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要是没想着代庭这老狐狸会亲自过来,我还以为他就派了杜章过来。”
代庭是个人精,一看形势不对,立马狡辩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里是谁的地盘啊?你还好意思说,你大老远跑这里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任霄偏头瞥了他一眼,代庭触及到他的眼神,气场先怯了下去,半晌悻悻道,“你们欺人太甚,再说了,是你底下这个魏爻先动的手!”
魏爻抬手扭了扭脖颈,不耐烦地对绑着代庭的两个马仔吩咐道,“把他嘴给我堵上,吵死人了!”
代庭气得要命,奈何现在身家性命都被别人攥在手里,刚刚被赵昭勒的印子都还没有消下去,整个人脸涨得通红,“你们是想要干什么?任霄,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想当年我在津安混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姓什么呢,别说是你,就是你大哥任歌见了我,也得给我三分薄面的,怎么着?现在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任歌他一天不死,这津安的天,你一手还遮……唔……唔……”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任霄的两个手下,三下五除二的将嘴给堵住了。
“唔……嗯唔……”代庭在这里光是看外表,属实算得上是长辈,这样一折腾,简直当场气得头昏脑涨。任霄不再理睬他,向周围扫视一圈。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那些马仔的尸体,谢景就站在他的身前,自然下垂的握着手/枪的指尖还有些微微颤抖。
任霄自然是没有放过这一细节,大约沉吟几秒钟后,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孩子?看到我出现在这里,觉得很意外吗?”
白夜此时的位置是偏向于人群中央的,就像是被隔开了一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谢景微微佝着的背脊,以及白得几乎发青的雪白的一段颈子。
他知道任霄说的话没有错,从谢景的反应来看,他确实不知道任霄会出现,所以才会乃至于一瞬间无法隐藏好自己的情绪,本能流露出了一种克制的惊诧。
谢景并没有回他,任霄视线终于转向白夜,“你好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他略微沉吟,“他在恭海的时候名字是叫做谢景是吧?我是他的父亲。”
这竟然称得上是一种极为吊诡的场面,白夜脑子里似乎有根筋在一阵一阵地抽,致使他后槽牙都紧紧地磨合在一起。
赵昭倒不是很在意,他只是拍了拍衣服裤子上的灰土,颇为揶揄,“这算不算得上见家长?诶,对了?”他冲任霄一扬下巴,“下次再有这种事,请不要安排魏爻这个傻逼和我一起了,我怕我被他坑死。”
魏爻本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刚刚赵昭确实勇猛,而且在料想不到任霄会亲自过来的情况下,赵昭确实算得上是救了他一命。所以魏爻也只是极为明显的冷哼一声,就不再搭理他。
“初次见面,气氛就这样僵持,确实是有点不适合。但是没办法,你应该清楚,大概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说话的吧。”任霄甚至嘴角还微微挂着一丝歉意的笑容。
“……”白夜张开口,寒风瞬间就顺着咽喉灌进了喉管,让他的五脏六腑瞬间一阵痉挛,他盯着谢景,嘶哑地问,“你知道他是你的父亲?”
谢景指尖微微动了动,但还是选择微微侧对着白夜,一言不发。
“没事,这个问题我来解答一下。”任霄彬彬有礼道,“我从来没有当众承认过他是我的儿子,当然也不是说私底下告诉过他这样的。对于怀歌,我是觉得很抱歉的。当年我同我的大哥,一起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说到这里,任霄自己都忍俊不禁地笑了笑,“确实是很狗血的事情,女孩迫于家族势力,逼不得已和我大哥结了婚,然后我自然是不甘心,后来等到我势力渐长,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后,就把女孩给接回来了,所以后来关于任歌怀疑谢景是他儿子的这一点,其实挺好理解的。我命人将这个谣言传递出去,而那时谢景又正好在我的手底下,怎么着任歌多多少少也会顾及一点。但是谢景他并没有在我身边长大,确切来说,是丢失了,当时正逢上家族内斗。那时他还小,我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孩子,也不会只有他一个,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他双手一摊,示意无奈。
谢景瞳孔微微颤动,五官神情都异常僵冷。
任霄这一番话,不要说是谢景、白夜,就连赵昭和魏爻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一点可以说得上是造化弄人,但人生也恰恰是因为这些不稳定的因素,所以也才会显得更加让人眷念啊。后来我第一次在拳场遇见他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是他了。不愧是流着我的骨血,那种失而复得的感念几乎让我觉得不真实。其实亲人之间有时候就是有这样的感应的,就好像是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存在也能替自己感受到这个世界一样。”
没人理会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言,反倒是赵昭捂着嘴凑到魏爻的耳边小声嘟囔着,“你老板他是不是有点厚脸皮啊?搞半天是他自己抛弃自家儿子的,怎么还弄得挺有理的啊?”
魏爻,“……”
代庭急切地发出,“唔唔——”声,似乎是想要辩解什么,一张老脸涨得紫红。
这时任霄丢过去一个眼神,示意手下把代庭的嘴松开。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我呸,任霄你脸往哪儿放呢?抢自己大哥妻儿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腆着块老脸说出来?你真当任歌他是吃干饭的吗?你凭什么就肯定他不是任歌的种?我告诉你!”代庭目光转向谢景,“你记住了,如果不是六年前老子捡到你,给你一片立足之地,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狗一样摇尾乞食的了,怎么?任霄他是养你了?你就这么听他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白夜看了谢景一眼,明明是如此纷繁复杂的情况,但是此刻他却显得十分安静,像是所有的情绪、神态、感官都从他的身上悄无声息地褪去了,只剩下犹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算是吧。”谢景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有点悲情又嘲讽的意味,“毕竟我之前一直都是跟在他身边的。”
谢景闭上眼睛抽了口气,抿住了微微颤的唇角,许久呼了口气才慢慢说道,“六年前你能救下我,其实不是巧合,而是特意安排的。”
代庭嘴角一阵乱颤,“你说什么?你这个狗崽子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任霄嘲道,“老头,说话给我放客气一点。”
代庭大怒,“那你在此之前联系我其实就是为了合计阴我?你根本不是想要去见任歌?你早就知道任歌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就是故意整我的?”
两年前执令司围剿代庭,这一点代庭倒是不意外,这些年他做生意毫不收敛,被盯上也无可厚非,所以对于谢景,代庭虽然是怀恨在心的。但是有因着他和任歌的这一层关系,让他无从下手,结果没有想到,这一层身份,竟然还不是真的?
谢景冷淡道,“原本是打算和你一起去见任歌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横生变故。”说到这里,谢景顿了顿,看向白夜,目光沉沉,“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之前还想,也许你回去之后,知道真相了,会很生气。但是生气了也没有办法,因为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