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16)
谢沉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珍贵的第一次乐队演出会是在滨江广场,会是演奏这些过去基本不可能主动找来练习的曲子。
但他还是很兴奋,兴奋到陈楠跑了八百米从一条街外的地铁公厕满头大汗地回来,杨司乐踩着底鼓给出倒计时信号,他的手都克制不住地发抖。
咚。
不远处的大街上,拥挤车流的尾灯目不暇接地流动。
咚。
身后的庆江水一去不复返。
咚。
晚风和月夜都不停留。
谢沉在深呼吸的同时,想起了杨司乐当初坚持要到大街上来演出时说的那句话。
“是啊,大家都很忙,忙着生活,忙着改变生活。所以如果我们能让一个从来不听这种歌,不看这类表演的人为我们停下脚步,那我们就已经超级无敌牛逼了。”
咚——
开始了。
在路灯以外,他们要让一个人为毫无意义的一首歌停留。
作者有话说:[1]这种梗应该挺常见的,我是学的《罗小黑战记》。不准说不好笑!我觉得好玩儿就ok,才不管你们!!!
(注:文里出现的西南方言请自行理解。友情提示,西南地区读者大声朗读相关段落可收获双倍快乐。)
(再注:我小时候对各种虾过敏,长着长着就不过敏了,但我不能肯定对豆制品过敏的人会不会这么幸运)
哎,我写这么多注释是何必,累死我了!!最后感谢@啊噗露派噫 老板为至今不知道叫啥名儿的乐队赞助的主唱,争取下章就上岗。
作者有话说:[1]这种梗应该挺常见的,我是学的《罗小黑战记》。不准说不好笑!我觉得好玩儿就ok,才不管你们!!!
(注:文里出现的西南方言请自行理解。友情提示,西南地区读者大声朗读相关段落可收获双倍快乐。)
(再注:我小时候对各种虾过敏,长着长着就不过敏了,但我不能肯定对豆制品过敏的人会不会这么幸运)
哎,我写这么多注释是何必,累死我了!!最后感谢@啊噗露派噫 老板为至今不知道叫啥名儿的乐队赞助的主唱,争取下章就上岗。
第9章 两地三事四个梦
小学四年级,谢沉趁妈妈程卉出门办事,偷偷开了电视准备看会儿动画片。结果位于少儿频道附近的音乐频道正好在放上世纪音乐现场精选,第二个高糊现场便是这首《永远等待》。
前奏一响,镜头给到贝斯手黄家强,他就什么都忘了。
忘了还有作业要交,忘了他妈妈要检查,忘了巴赫莱蒙车尔尼,忘了自己“理应”钻研的是古典音乐。
他坐在三角钢琴前,梗着脑袋看完了时长两小时的节目,脑海里全是这首歌的旋律,装不下其他的。
傍晚,他因为没把布置的练习曲弹顺,被程卉不留情面地打了三十下手板心。但他却神奇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委屈到掉眼泪,甚至得绷着嘴角忍笑才勉强没有露出破绽。
那天他高兴得睡不着觉,半夜再次光着脚溜到书房,搜更多的摇滚乐队现场来看,找各种贝斯、电吉他入门的攻略帖认真做笔记。
可自从前几年,他的亲哥谢彦因为想打电竞愤而离家北上,程卉就断了他的零花钱,唯恐他有钱在手想东想西,也步了大儿子的后尘。
于是他不吃零食不买课外书,攒了足足七个月的饭钱,才终于买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把贝斯。
总价299元,还附赠一个琴包。
每周末去认识的教授家里上一对一指导课,就是他溜到琴行去练贝斯的唯一机会。
得益于程卉一直希望把小儿子培养成一名作曲家,逼他从小弹钢琴学乐理练耳朵,谢沉上手得很快,连琴行的老板都叹为观止。
但贝斯独立演奏仍有局限性,他越练越渴望能有志同道合的鼓手吉他手,可以和他一起演奏出像《永远等待》这样丰满的曲子。
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琴行老板的朋友正好要自费在一家酒吧开live,他不要脸地跟老板卖萌卖了半天才让他点了头,同意带他这个未成年儿童一起去。
乐队果然不一样,有配合果然不一样,live果然不一样。
即使开足冷气,台下捧场的酒客和听众依旧热情似火。挥舞的手臂,炫目的灯光,琥珀色的烈酒,震耳欲聋的旋律和鼓点,拥挤的酒吧里响彻着歌词——
“我背着书包/放学经过临江桥/一个乞丐向我招手/问我要一支舞”。
我踮起脚,和他挽着胳膊跳啊跳。
跳到全城的麻将桌都散了,跳到哥老倌的烟抽空了,跳到庆江水也枯了,跳到书包和大脑全部空了。
跳,昼夜不停地跳,光着膀子跳。
跳进河床砸一块疤,跳进地狱改生死簿啊。
就一直跳吧。
——瘦小的谢沉在人潮后跟着节奏蹦,努力越过前面人的头顶看。
看主唱站在逼仄低矮的舞台上嘶吼,看主唱甩掉T恤,露出横跨胸腹的堕天使纹身,和蓄了披肩长发的贝斯手贴在一起接吻。
台下起哄的口哨此起彼伏,情侣们也紧紧相拥着热吻。大家不约而同地流汗,不约而同地放纵,不约而同地手舞足蹈。
谢沉想,这个场景和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带给他的感动是类似的,超越了流派和创作技巧。
诚然,歌词和旋律的水平有高有低,有人听着尴尬,会说“这唱的什么玩意儿”。可换一个人来听,感触说不定就截然相反。
甚至没必要想那么多,这场live终是属于这支乐队和这个夜晚的。过了今天,起哄欢呼的人还是得路过临江桥,乘最早的缆车,横跨整条庆江去格子间里上班。此刻忘情拥吻的情侣明天还是会为一点小事吵得面红耳赤,无奈地分分合合。
但最起码,今天发生过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晚对十二岁的谢沉而言意义非凡。不仅因为乐队唱的歌词是他想要挣脱管教的写照,还因为那晚他的哥哥谢彦来找他了。
秘密已经被所有人看破。
他一时上头,跟指责他小小年纪就到处瞎混的谢彦大吵一架,甚至抄起手边的椅子砸伤了他。
后来程卉顺理成章地把他看得更紧,他也因此越来越埋怨谢彦:凭什么只准他追求梦想,跟父母断绝关系去打游戏,不允许自己听live玩贝斯呢?
凭什么他的梦想就不算梦想,只配一个“混”字呢?
所以当杨司乐问他首演想弹什么曲子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永远等待》。
鉴于陈楠水平有限,即使苦练一个多月也难以完全跟上原版的节奏,所以他和杨司乐商量着改了谱子。
反正乐队没招到合适的主唱,把电吉他的份多摊一点到贝斯身上也未尝不可。
陈楠对此十分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个工具人当得很废物,但杨司乐却极其严厉地批评了他的这种想法。
“看轻自己违背了我们乐队的内部规定,本队长决定罚你自己想办法买拾音器,我不借你了。”
陈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们乐队啥时候有内部规定了?”
杨司乐:“刚刚。”
陈楠:“……”
说不过队长,他只好化赧然为动力,每天晚上抱着杨司乐借他的电吉他和网购的拾音器,戴着耳机在寝室弹今晚要演奏的曲目。
不到三天,他左手五个指头全磨出了血泡。
谢沉从杨司乐那儿听说了这件事,小心翼翼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要不我换首简单点的歌,毕竟陈楠以前只学过一年指弹,选这首是挺难为他的……”
“谢同学,”杨队长心很累,批评完那个还得批评这个,“这是我们的首演,你不弹这首意义重大的歌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吗?管他弹得怎么样,enjoy最重要。”
因此《永远等待》被杨队长刻意安排成了今晚的出场曲。
如果弹毁了,没关系,后面正好放松心态玩儿个尽兴,如果效果还不错,信心也能起来,怎么都不亏。
反正广场上的路人多是门外汉,就是单纯听个热闹。
坐在他们附近乘凉的居民看见有三个学生在弹琴,仔细一瞅,制服胸口印着“庆江音中”四个字——那管他弹得怎么样,先肃然起敬一个!嗯,小朋友们是专业的,肯定不会差!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