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55)
如果你不喜欢,回来以后可以擦掉。
IloveyoumorethanIcansay.
李妈妈对爸爸私底下找孩子谈话的事情深感不满:“你不要去找他说那些。”
“我跟你说,这个事儿现在很复杂。”她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你没有感觉泽泽性格变了很多吗?”
“是比以前成熟了。”
“这不是成不成熟的问题,是他现在深沉了,内向了,话也不多了。”
“这是孩子该经历的,你不要去人为操控它。他既然愿意这么做,就这么做吧,太忤逆他的意思,可能会更糟。”
李妈妈不说话了,她揉着太阳穴,很头疼。
“你给眠眠留了电话,他有找过你吗?”
“没有,和我想的一样。”
“嗯,他太不想麻烦别人。”
“这个啊,不能一概而论。”李妈妈沉吟着说,“得抑郁症和性格啊,穷还是富有都没关系,我们不爱听这种定义。”
“说回泽泽这个事儿,当年你坚持的时候,咱妈不也劝你不要吗,还闹到用死来要挟你,我现在就是她的心情。”
“嗯,”李爸爸握着她的手,“可是现在我感觉那都是对的。”
“只能说因人而异,换个人陪可能就不对了,有的抑郁症患者还真的就想自己一个人呆着,这说不好,”李妈妈叹了口气,“我是有私心的,比起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更想泽泽远离。”
这么想着,当晚李妈妈就去找了李牧泽。
李牧泽那时正在学习,他抬起头,看了眼母亲。
“妈。”
“诶,学习呢?”
“嗯。”
“在想什么?”
李牧泽长久地凝视她,叹了口气:
“我在想,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你生了病。”
“妈妈的病已经好了,”她痛快地说,“我不怕复发,你不用说这个。”
“嗯……”李牧泽若有所思,他垂着眸子。
李妈妈拉着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提前问了句:“还在想沈听眠的事情?”
“嗯,”李牧泽抬眼看向她,没有停顿,“每天都在想。”
在少年人的爱里,利益又算的了什么呢?
李妈妈终究还是垂下了手,她深思熟虑:
“如果你真的想帮眠眠,就要帮助他建立自我,而不是让他依赖你,没你不可。”
李牧泽愣了下,认真地问:“要怎么做?”
“关心他,问候他,这没错,但要有个度。你要学会帮助他成长,也就是说,把他当成你的孩子,但不可以溺爱,要让他自己学会走出来,你可以去引导,但不能过多干涉。”
“我这么说是一点私心也没有的,但你也要考虑清楚,也有可能他最后康复了,但是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你付出的这些到底要不要回报,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李妈妈那晚跟李牧泽说了很多,很多话。
最后,她郑重其事地说:“妈妈同意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希望只能眠眠自己给自己,很有可能到了最后我们都会失败,我希望你能在情况没有走向最糟的时候及时退出,这对你对他都好。”
外面的天空是蓝色的,一切都明媚,软软的风在跟不存在的星说着我爱你。
李牧泽在教室里陷入思索,他对母亲说的话感到震撼,有太多太多内容是他过去不曾涉及的,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但时间好像不容他迟疑了,就在这时,一个同学突然走进教室和旁人说:
“沈听眠来了,现在就和他妈妈在办公室呢!”
第36章 8
风温温地,拍在沈听眠的肩上。
外面围了几个同学在往办公室里眺望,他们并不知道沈听眠和母亲与老师交流着什么,但那意味着的可能并不多,似乎哪种都包含着拉锯的无奈。
李牧泽也在这些人里,他个头高,看得远,但还是因为焦急而不时踮起脚。
沈听眠瘦了很多,他穿的很厚,即使温度还没有那样低,他就穿上了毛衣,还披着件毛呢外套,露出来的手腕瘦削苍白,微微翻过来时,可以看见乱七八糟的伤痕。
他已经不再去掩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不幸,他必须承受着同情或是探究的目光。
李牧泽恍若隔世,沈听眠骤然的出现好像夏天的一个旧梦,仓促吹进了他荒凉的秋天里。
不知这算什么,班主任突然往门口看了眼,指着他说:“李牧泽,来。”
李牧泽停顿了一下,迫不及待从人流中跨过去,沈听眠的目光迎过来时,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捏紧了拳头。
“他同桌一直给他保管东西。”老班对郑文英说,“让他带着去拿吧。”
“再去找几个同学帮忙。”老班这么对李牧泽交代。
李牧泽点点头:“好。”
他们走出门口的时候,李牧泽冷冷瞥了眼围观的同学们,这时好巧不巧,上课铃响了,走廊瞬间就空了。
李牧泽带着沈听眠往楼下走,他敏锐地感受到沈听眠的拘谨和茫然,他觉得他们需要私密的空间让他放松下来。
沈听眠走得很慢,还有点跛脚,他的嘴巴埋在高领毛衣里,眼睛不安地转动着:“书在下面吗?”
李牧泽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沈听眠的声音了,他没有回答沈听眠。
但沈听眠所有浪漫的设想都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局促地又问了一遍,李牧泽才回答了个“嗯”。
沈听眠依然跟着他在走,即使他的惶恐弥漫在空气里,但还是乖巧地跟在李牧泽身后走,这或许同样可以理解为信任,李牧泽用眼睛的余光捕捉到沈听眠陌生又熟悉的影子,他们一起上下楼,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他依然是得到心上人的少年,有着平凡的雀跃和快乐。
他们走到二楼的空教室,沈听眠在门口踌躇,他犹豫不决,而李牧泽走进去又转过身,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便伸出手拉住他。
沈听眠浑身一抖,他扒着门边,因为这个动作骇然不已,仓促后退了两步,神色大变。
李牧泽愣了下,朝他走了半步,沈听眠突地闭上了眼睛,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你认为我要打你吗?”
李牧泽不可思议地问道,他另一只手依然握在门把上,用克制的力量慢慢地、重重地扣上,而握着沈听眠的手则轻轻又扯了下,把沈听眠拉近。
沈听眠的身体绷得很紧,他退到门上,挣扎着说:“我不想这样。”
李牧泽觉得沈听眠的手很冷,就好像怎么捂都是捂不热的。
他把沈听眠的手放开,看着他一脸惶然的模样,缓缓吸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对不起,”沈听眠跟他道歉,他始终低垂着眼睛,不去看李牧泽,说两句话还要咳嗽几声,背脊微微弯着,“你把书给我,我自己搬。”
他朝前走,就是李牧泽的怀。
李牧泽急促而又潦草地往前贴了上来,喘着气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们,我们已经这么久没有见面了。”
沈听眠看上去很脆弱,眼睛扑闪着,脸从领子里露出来,嘴巴一点血色也没有。他并不知道怎么跟李牧泽描述,他感觉到所有所有都陌生又熟悉,治疗的这段岁月让他与世隔绝,猝然又进入这片让他曾经万念俱灰的领域,会让他很不安。
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李牧泽,李牧泽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了。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并不长,仅此而已,就让他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以后怕是更难熬。或许是李牧泽确实变了,也或许是治疗的副作用和后遗症让沈听眠变得蹑手蹑脚,最终他在面对李牧泽时充满了不安,他感到害怕,不知道李牧泽会怎么对待他,又矛盾地感知不会有真正的危险,与此同时,他还感到难以启齿的愧疚。他不能说实话,他的记忆链条被硬生生切断了几节,最近的很多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