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平生[剑三](81)

　　“咳，属下不过是怕他身上血腥气脏了屋子罢了，不然还得洗床铺，岂不是更麻烦。”
　　颜子钰捕捉到了容与那一闪而过的莫名神色，却并未作声。浑厚的内力随手拂出，袖中兰亭香雪铮鸣出声，缓缓运行起来。
　　锋针读条十秒之后，床上那人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颜子钰又是一道治疗技能打过去，胸口便有微微起伏。
　　颜子钰看了一眼那人的血量条，身上挂了一串足足有二十几个不同的负面状态。他心中一阵无语，干脆连技能都懒得放了，这怕不是得甩技能甩到手酸。
　　于是他直接坐到了那人身边，伸手去探那人的脉象，脑中飞速构思起药方子来。比起用技能给他治疗后续的伤势，还不如自己开一剂药方来的方便。
　　颜子钰在这边写方子，容与便用茶杯盛了一杯温水，把那人扶到半躺，捏开颌关，轻轻送了进去。不多时，床上那人闷闷地一声轻哼，醒了过来。
　　“你感觉如何……？”
　　那人猛一睁眼，忽然惊呼出声：“主人！”
　　“？？”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好像还没告诉他已经被易主的事吧，这……？
　　谁知那人神智很快反应过来，一双如孤狼般的眸子瞬间冰冷下来，警惕地望着屋内的三人：
　　“你们是谁？”
　　“在下颜子钰。你……”
　　“求颜医仙救救我主人！”
　　“你主人已经被我救好了，他现在……”
　　“原来如此，谢谢医仙，我……”
　　话音未落，那人被这短促的几句话牵动了伤势，又听得主人已经脱离了危险，心神一松，竟然又昏了过去。
　　颜子钰顿时无语，只得甩了甩那张写好的方子，向容与吩咐道：
　　“把他交给你了，你先照顾他几日吧。”
　　“是，主人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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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设想
　　容与说着让主人放心，颜子钰也就没多关注。毕竟君行那边再怎么缺人，也总得等人家伤好了再说不是。
　　折腾了这一晚，两人回到竹屋时天边已泛起三分白，干脆便没有接着再睡。
　　颜君行已经计划起来让这位新成员去填补凌雪阁的哪个位置，而颜子钰则依旧沉浸在影卫这个职业实在太过辛苦的感慨中。
　　“我说，我怎么感觉这凌雪阁……都快成了大梁朝影卫收容中心了呢？养不起的，扔掉；受伤不想治的，扔掉；得罪了人的，扔掉。说起来……培养一个影卫应该也花费不少吧，怎么就用起来这么不值钱呢？”
　　颜君行看着主人那一脸心疼的样子，心中不知何故有些苦涩之意：“哪里值钱了，不过是捡来那些没了爹娘的活不下去的孤儿，喂一样的饭，教一样的东西，然后留下那些学成了的，如此而已。”
　　“至于那些在训练中熬不下来，或者天资不够的，折在任务里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多关心了。”
　　颜子钰看着君行那意思，分明是他自己也只是这其中的一员，并不怎么值钱的意思，心里忽而便难受得紧。思忖片刻，颜子钰提出一个建议：
　　“我有个想法：等以后凌雪阁的势力做大，能遍布整个大梁朝的时候，可以发展一些副业嘛。比如说，凌雪阁出售的我那些药品，可以让那些影卫在需要的时候凭他们的影牌去获得一些援助。”
　　“这算是小的内容。至于长期的……凌雪阁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偷偷接收那些伤重难治、因任务而导致残疾，或者到了年纪无法执行过多任务的影卫，然后用地下渠道散布这个消息。”
　　“……这样，也算是给这些影卫们一个暗地里大家心照不宣的退路吧。如果有影卫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再工作下去导致被抛弃，或者得罪主子被抛弃的，都可以来凌雪阁……再就业嘛。反正凌雪阁的职位有的是，不仅专业对口，也并没有影卫那么大的工作强度。”
　　“以及，这跟万花医馆不一样，这不算是做慈善，毕竟退休的影卫即便无法再胜任影卫的工作了，在凌雪阁总是能创造出不少价值的。所以君行你不用担心这会花你凌雪阁太多的钱……”
　　颜子钰越想越觉得十分可行，干脆叽里呱啦地飞快把他的想法说完，一抬头却看见君行正用一种十分难明的神色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情绪甚是激动。
　　“君行你……你怎么了？”
　　颜子钰有些奇怪，自从执掌凌雪阁后，他的君行越来越有领导风范了，平日里喜怒渐少盈于色。除了日常生活里依旧一贯对他流露的温顺和爱慕以外，如此失态之色却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颜君行看着主人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大计的样子一脸兴奋，上前一伸臂，轻轻松松将主人揽在怀里，而后将头搁在了的主人的肩膀上，随后一声喟叹：
　　“主人您……为我们做的已经很多了。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主人您竟然连所有的影卫都想照顾一二。”
　　颜子钰倒没觉得有什么，而是反问道：“我确实是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嘛，不过这又如何？”
　　颜君行顿了一下，这才有些犹豫地答道：
　　“我总觉得，我们这些影卫……并不值得您花如此多的心思。说起来在以前的日子里，几乎从未有人来关注我们，无论是影卫的吃穿，还是伤病，还是生死，都……”
　　颜君行只是随口说了一下他的真实感受，谁知颜子钰听罢，神色忽然冷了下来：
　　“不值得？你们不值得的话那谁值得？”
　　颜君行大愕，全然不知为何主人忽然言辞愤愤，下意识地便道：
　　“这……主人您医者仁心，我以为您会更多地关心这民间疾苦的，而影卫毕竟是身有不俗的武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尚算不得最需要关怀的人吧……”
　　“民间疾苦？且不说这么多人，我一个人能否管的过来，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大梁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你们影卫的平均寿命又是多少？”
　　“……”
　　颜君行被这一问，忽然便怔住了，看着他的主人，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问你呢？你们影卫平均寿命有多少？”
　　“……大概……不，不足三十。”
　　颜子钰一摊手：
　　“所以，你难道不觉得影卫才是最惨的一群人么？平民农户们尚且只是被剥削劳动，你们影卫是直接被剥削掉生命了啊。”
　　“这……可是，可是若当初没有被捡回训练营，那像我这般，或是容与这般的人，本也活不到弱冠之年……”
　　“啧，那这个就是慕北鸿他这个当皇帝的责任了，不能让境内的子民平安长大本来就是他的失职，他不反思不说，还要把你们搂来给他家卖命，这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呢。”
　　“…………”
　　颜君行听得有些出神。即便影卫的训练和之后的任务艰苦又危险，随时可能会丧命，然而他却只觉得是常理，从来没有想过该不该的问题。
　　“可若依主人的说法，那些镇守边疆的兵士们……”
　　颜子钰笑了笑：“他们自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影卫这种东西……你自己想想，你有多少兄弟是死在他们权宦相斗中了？”
　　颜君行无言以对。影卫影卫，执的是守卫之职，无论天家贵胄抑或是文武高官，都多少有一些影卫为自己服务。
　　为何要守卫？防止被刺杀。
　　那又是什么人会去刺杀呢？
　　……影卫。
　　权力倾轧本就多少带点血腥，而在这个有武功存在的世界里，以权势金钱来换取影卫的生命和效力，便是大势所趋了。
　　颜君行沉默半晌，终于有些理解了主人的想法。
　　“那，主人的意思是……？”
　　“等凌雪阁在全国都铺开摊子，你先把我说的那个项目上马吧，越快越好，我能做的也不多，能收留一个算一个吧。”
　　“若是以后这个机构成熟了，那在这之后的发展……算了，到时候再说吧，顺其自然便好。”
　　“……是。属下必不辱使命。”
　　颜子钰笑了：“哪有什么使命啊，你这是为你那些广大同行做好事罢了。”
　　“…………”
　　于是，日后影响深远而势力庞大的一个半公益组织，便这么起源于颜子钰的一念之间。
　　………………………………………
　　眼看着与慕北鸿相约之日愈加临近，颜君行也在与凌雪阁的人准备一些出任务的装备和用具。
　　自第二日起，颜子钰的主要精力便放在了用生活技能做各种药品和烹饪上。
　　他听得君行与慕北鸿约定之日在三天后，又深怕这趟任务有什么危险，一直担心的不行。打从一大早，他就跑去藏药楼的大药臼旁，对着游戏里的药品方子，一种一种地挨个制起来。
　　颜君行见了，顿时一阵头大：
　　“我说主人，您这……至于做这么多么？他们刚跟了您那会儿，您就给过他们很多药品了呀。”
　　颜子钰手下不停，一边往药臼里填着草药，一边生活技能读着条，5秒一个条，读完便是一份成品药出来。
　　颜君行对主人的“神通广大”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他却看着不停往药臼里填的各种高级草药一阵阵肉疼。以主人这制药的速度，面前这丁点大的一个药臼却仿佛如无底洞一般。
　　“不行不行，以前我给的那些药都太低级了，不然为什么上次逐昔他们还会受伤。”
　　“这……主人这话说的，出任务哪有不受伤的呢，您这要求也太高了罢。”
　　“能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受那个罪，总之你看我的便是。”
　　最早颜子钰只是给了他们一些回血回内力的药品，然而一旦受了伤，无论内伤还是外伤，伤口或者伤势没有得到治愈的话，那么他们身上就会一直挂着各种负面状态。这样即便他们吃了药品能回满血，还是会继续往下掉。
　　当时是受限于做小药的原材料不足，所以只做了一些下品止血散之类在游戏里只能称之为“垃圾”的药品。
　　而这一次，凌雪阁这几个月来，搜罗了品类数目都十分庞大的原材料药草填充颜子钰的藏药楼，自然是不用白不用，于是各种清除负面状态的高级药品也能批量制作了。
　　“来来来，给你嘱咐一下，这是止血丸和活络丸，这是避水针、软筋针、摧心针，这边是逍遥散、闭气散……”
　　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二十多个落花碧绒包，一个个深蓝色的小锦囊装得鼓鼓囊囊。
　　颜君行叹气：“上次也就他们三个受伤了而已，别人几乎没有再伤着的了，您上次给的那些药品又用不完，这又有了更更高级的了，怎么办呢？”
　　他倒不是小家子气，而是实在因为在之前十几年里，任何药品于他们而言都是十分珍贵的物什，这一下子突然暴富，让他心中深感浪费。
　　颜子钰很随意地摆摆手：
　　“嘛，之前那些垃圾药你们要是舍不得扔，可以放凌雪阁里出售给江湖人嘛。”
　　“……好，好吧。”
　　颜君行扶额，主人您知不知道那一瓶“垃圾”药在黑市已经被炒到了三千两纹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