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平生[剑三](45)

　　回到了“阔别”十几日的院中，颜子钰远远看着园中山坡上幽静安然的竹林，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大竹屋里去洗个舒服的澡，于是便道
　　“我之后几天有事要做，你们不必来打扰了，就各自休息，熟悉一下环境，顺便该养伤的养伤。另外，你，对就是你——”
　　颜子钰一指那穆统领：
　　“三日之后的早上，过来见我，我到时候再说事。君行，你来安排他们吧，这园子里住哪都行”
　　“是，主人您先回吧。”
　　颜君行目送主人急急慌慌地回屋歇着了，莫名一笑，而后转过身来对那些人道：
　　“随我来吧。”
　　他引着众人来到了一个颇为宽阔的大院子，几进几出，连上耳房厢房等少说有三十多间屋子。
　　“你们先暂时在这歇下吧，我每天都会过来，有什么需要若是不便跟主人提，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君行，谢谢你了。”
　　“穆统领不必客气，既然和大家再次有缘成为同僚，也是应该的。”
　　“君行哥！刚才虽然没说，但是我们都很感谢你的！若非你去救我们……”
　　“小九，救你们的是主人，又不是我。行了不早了，我还得去服侍主人，你们自己安排吧。”
　　颜君行看了看天色，心想自己还欠着主人的一次罚，虽然主人定下的时候语气随意，但是自己不能不当回事啊，自己可不能让主人等的太晚。
　　安顿了众人之后，颜君行回了竹屋，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了几遍之后，这才披上了一身轻薄的浴袍，走进了卧室。而后正看到主人正倚在榻上，手里还拿着一沓浣花笺，一边用一支小巧的笔在上面随意写着什么。
　　“……主人。”
　　颜子钰听得推门声，抬头看到颜君行正一副乖巧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微笑：
　　“都安排好了？过来。”
　　“……是。”
　　颜君行略带了些期待地走向了床榻，虽然主人嘴上说罚他，然而这么久以来，床第之间对他从未曾粗暴过，反而主人的技巧似乎越来越……出神入化了，每次都让他颇为享受，浑然忘我不知身在何处。
　　谁知颜子钰却似乎暂时并无此意，见他乖乖地过来，直接将上身一歪，斜倚在了那人的肩头。
　　颜君行被主人半干的头发拂在空荡荡的胸口，淡淡的药香被体温蒸腾出来，顿时呼吸一滞，心跳似乎连着漏了好几拍。
　　深吸一口气强压了压某个部位蠢蠢欲动的反应，这才轻轻伸臂将主人的身躯揽住，好让主人靠得更舒服些。而后开口问道：
　　“主人在写什么？”
　　“名字。二十五个呢，我又没有出口成章的本事，当然得提前想好。”
　　颜君行心里一暖：
　　“主人费心了，我替他们先谢谢主人。”
　　“无妨。”
　　“主人起的这些名字……似乎无典？”
　　“是。这些都是……嗯……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些神兵利器的名字，我直接选了合适的拿来用。”
　　颜子钰一边一页一页翻着系统里的“装备大全”，一边懒懒散散地说到。
　　“其实把他们捡回来我也挺高兴的……这么大个园子就咱们两个人住，实在冷清了些。如今终于算是有点人气儿了。”
　　颜君行也似乎有些感叹，又说：
　　“刚才给他们安排到晴岚苑的时候，他们对于让他们住在园内的正屋还惊讶的很呢。毕竟我们先前也都是住在下人的群房中。”
　　颜子钰听罢，又皱眉：
　　“晴岚苑……你给他们安排到一处了？不好，等哪天让他们各自选吧。这么大个园子没人住，挤在一起干嘛？”
　　“好，等明天我去跟他们说说。”
　　“对了，说起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居然还拿我寻起开心来了？胆子够大的～”
　　颜君行一怔，温温地道：
　　“今天我看到他们都活的好好的，还被主人救回了大半，心里着实高兴了些，所以就……”
　　“没事，这样挺好的。你开心……自然我也开心。”
　　而颜子钰更开心的是，身后枕着的胸膛温暖而□□有力，里面的那颗跳动的心脏曾经麻木无觉，不知世界纷阑。而现在，会因为自己而雀跃欣喜，如此鲜活。
　　且若是以往的颜君行听了主人说他“胆子够大的”只怕立刻就跪下请罪了，现在嘛……可以，胆子够大了。
　　颜子钰勾起嘴角，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直接说道：
　　“我刚才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安排他们。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想法没？”
　　“我？我……属下……没什么想法，自然全凭主人作主。不若主人……多设几个人服侍？属下一人，实在不甚精细。”
　　颜子钰叹气：
　　“你们这些影卫个个这么厉害，把你一个拿来照顾我，我已经觉得很屈才了，还多几个？不要觉得影卫是我的东西就该天经地义拿来服侍我的——”
　　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那人，认认真真地问道：
　　“你们皆自小失怙不是？”
　　“……是。”
　　“但是你们活了下来，并且在暗卫营中又一次经过残酷的竞争留下来，还学了一身本事——”
　　“你们啊……性格坚毅，刻苦耐劳，反应灵敏，若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即便出身贫穷，也是有机会能读书而出人头地的。而且有这些优点在身，不说是人中龙凤，至少为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不是什么难事。”
　　颜君行头一回听得主人说他们皆是有天资的人，不由得怔住了。
　　“你们很厉害，比江湖上那些名门公子，世家侠女们都厉害，所以，都别妄自菲薄了。以及，我是想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们搞一个江湖组织，你觉得怎么样？就……专门负责打探情报的那种。”
　　颜君行先消化了一下这信息量，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表情一肃：
　　“主人这是……有意涉足江湖了？”
　　他一直觉得以主人的武功，在江湖上称王称霸简直易如反掌，可惜主人似乎一直不做此想，只说一个医仙的名头足以让他过的无琐事打扰，这便足够了。
　　“不，不是涉足。情报组织嘛……只围观，不插手，抽身事外，还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平时只需要打听一下江湖八卦……咳，江湖信息，以备不时之需嘛。”
　　——也可以随时搞事。
　　“那……主人的意思是？”
　　“我是懒得事事都管的，所以我准备让你负责来带他们，如何？”
　　懒是一个方面，而其实真正深层的用意颜子钰并没有明说。
　　君行日日服侍身侧，话语里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了自己的所属物的位置上。颜子钰知道光说是改不过来的，便也不提。只不过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平时只有两人相处，还不太明显，但比如今日救人这一出，当他真正要求自己什么事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敢了，只觉得他向自己求来的，皆成了对他的恩赐。
　　若是让他不再拘于服侍人的活计，去做着实打实的事业，让他手中有一支日后可以呼风唤雨的势力，那他面对自己时，是不是就可以总是这般的没底气，卑微地让人心疼……
　　只不过这层意思，是不能说出来的。不说，那就是颜子钰请君行来为自己分忧，说了，那还是成了施舍一般，适得其反。
　　“我？！属下……属下……”
　　“你不乐意？”
　　“不是……属下愿为主人效力分忧，可是……属下怕力有不逮……”
　　颜子钰哂然一笑：
　　“你怕你做不好？其实我也是经验全无的嘛，怕什么，你我一点点摸索着来就是了。不用怕做不好，你主人我要钱有钱，要武功有武功，随你们去折腾便是，出了问题我兜着。”
　　“可是……可是穆统领带了我们多年，应该比我更有经验的……”
　　颜子钰回头，拿手中的纸册拍了一下身后那人的脑门：
　　“他？情报组织跟别的江湖帮派门派又不一样，必须任人唯亲，唯有最信任的人才能掌管，我跟他根本不熟不说，单是人员管理和日常交流上的思维方式就全然不合拍，我让他来领导，只会浪费无谓的时间。”
　　“这……会吗……？”
　　颜君行此前从未在领导者的角度上考虑问题，闻言不由得有些茫然。
　　“当然会，比如说——”
　　颜子钰停顿了一下，笑道：
　　“比如说，刚才我说的那句，‘人员管理和日常交流上的思维方式不同’，你懂什么意思吗？”
　　“懂的，就是说……”
　　“嗯，他就会不懂。”
　　颜君行哑然。
　　眼睁睁的例子不由得他不信主人的理论，然而似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跟你相处这么久，教了你很多我们家乡那里的语言，我要是让那个什么穆统领来领事，每日光是汇报工作，他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这……属下领命……”
　　“你也别怕不会做，我让他给你做副手，帮衬一下。有什么不知如何解决的事情，一起商量就是了。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不是还有我么。”
　　颜君行此时也知道主人一片好意，且自己接了也是为主人分忧，便应了下来，只是……
　　“主人，那属下可否……依旧随侍于您？”
　　颜子钰有些好笑：
　　“当然！你为领导，又不需要事事亲为，只需要拿主意下命令就是了，具体的事务安排，让你那个副手做去。再说了，让你离开我身边，我还舍不得呢。”
　　身后那人听了主人对自己如此直白的心意，脸色微红：
　　“那……那等三日后，您亲自去和穆统领说这事？”
　　“是，我正是此意。还有，我连这个组织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凌雪阁。”
　　“凌雪阁？”
　　“是，凌雪阁是唐朝时候江湖上一等一厉害的杀手组织，咱们虽然不做杀手生意，但是你们个个这么厉害，比江湖人厉害多了，名字借来用用也无妨。”
　　“……似乎是蛮厉害的。”
　　颜子钰偷笑，剑三里的凌雪阁什么的，阁主可是他们万花的，自己占了这名头也并不算什么。这个世界能不能有万花谷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只能把凌雪阁可以拿来爽一爽了。
　　“行了，我再查几个名字出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不困，我等着主人吧。”
　　颜子钰闻言没再强求，而是继续就着斜倚的姿势，悠闲地翻着装备大全。
　　灯火渐昏，一时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默默地想着心事颜君行忽听得轻轻地“啪”的一声，忙转头一看，却见他的主人不知何时竟倚着自己合眼睡着了，那手中的册子也轻轻地落在了身上，墨笔脱手，甩到纸上留了几点墨痕。
　　颜君行哭笑不得，主人说好的今天要罚自己呢，没想到居然先睡了过去。不过一想到主人今天跑了这么多路，还经历了一场战斗，又来来回回的救人，又是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