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回旋[无限](2)
他的唇薄得恰到好处,如若微笑,应该是相当好看的,可惜此时那薄唇因寒冷而微微抿起,反而沾上几分禁欲意味。
他不再浪费时间,快步朝脚印走去。刚要俯身检查脚印,忽然听见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东西我还你你别追了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清锐高亢,肺活量惊人,一听就是个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只是他叫的这内容太乱七八糟,徐忍冬只听出一个信息来:
他遇到危险了!
而声音来源,正好就是脚步延伸的方向。
徐忍冬立刻拔腿狂奔。雪太深,每一步都会陷进柔软的积雪里。徐忍冬追随着脚印,用最快的速度前进着,一路都在思考那年轻人遇到的会是什么。
熊?绑匪?还是什么非自然的东西?……不管怎么说,赶紧去救人!
脚印越来越清晰。徐忍冬听见自己粗粗的喘息声和砰砰的心跳声,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凉得他喉咙发疼。
他很快因体力不支而停下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喘气。呼吸稍稍平静一点,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噗。噗。噗。
缓慢地、沉重的,像是有什么硬物敲击在软绵绵的东西上。
那声音不远。
徐忍冬压下喘息,捂住剧烈跳动的胸膛,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走去。
天色渐暗,白雪反射着令人炫目的微弱阳光,深色的树木却混作一团,看不清太远的东西。徐忍冬眯着眼睛缓缓走近,发现声音来源是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间有块石碑。石碑前面,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上一下地砸向地面,并且发出那令人不快的噗、噗声。
正欲向前,徐忍冬忽然脚下一空,踉跄几步,重重地摔进了雪地里。他这一摔动静太大,空地上的人影立刻停下动作,站了起来。
这下他看清了,原来那是个高大到恐怖的壮汉。在这严寒雪地里,壮汉竟还穿着粗麻背心,两条粗壮的胳膊露在外面,块块肌肉饱满坚硬。
他的头上还套着个土黄色的麻袋,麻袋上扎开两个洞,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壮汉站起来大概有两米高,手里拎着一柄巨大的铁锤,锤上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血。鲜红的血液落在雪地里,融化成一个个冒着热气的血洞,看上去格外地触目惊心。
这充满暴力感的形象,让徐忍冬脑中立刻浮现出两个字——屠夫。
徐忍冬飞快地朝地上瞟了一眼,看清了壮汉刚才敲击的东西。
那竟是——尸体!
一个穿着灰色带帽衫的年轻男性,正孤零零地躺在空旷的雪地里。男人整个上身都被血浸透了。脖子以上本该是头颅的地方不见了,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血肉,混合着脑浆和骨片,黏黏糊糊地摊在地上。
男人身下的白雪被染红了一大片,他就像躺在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上,远远看去竟有种变态的美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血腥气,徐忍冬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心里只剩下一个字!
逃!
他迅速从雪地里爬起来,却听见壮汉从喉咙里挤出了“咔、咔、咔”的声音。
然后,大步朝他奔来!
徐忍冬心跳骤然加速,本能地转身就跑。恐惧化为了刺骨的寒意,刺得他后背发疼。为了减少阻力,他每一步都踏在先前的脚印上。然而身后的屠夫却始终紧紧追随,沉重的身躯在雪地里砰砰震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要被追上了!
心脏几乎要撞碎胸膛,徐忍冬拼尽全力地奔跑,努力克制回头的冲动。匆忙逃命中,他很快失去了方向,来时的脚印已经找不到了,他的脚开始陷进积雪里,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咔、咔咔咔……”那仿佛喉咙挤压着声带所发出的声音,终于贴近了徐忍冬背后!
不要回头!跑!用力跑!
肾上腺素急剧分泌,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释放着所有能量。徐忍冬不肯放弃哪怕一丝希望,大口喘息,拼命地狂奔着。
然而——后脑勺猛地传来剧痛!
一股大力从后面袭来,撞得他失去平衡,一头栽进雪地里!
爬起来!快!爬起来!
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轰隆作响。徐忍冬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背后有东西靠近。紧接着,后脑勺同一个部位,再次遭到重击!
“唔!”这一次,他再也没能爬起来。
……血。
耳朵上痒痒的,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了面前的雪地。
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翻过身来。壮实的屠夫重重地坐到他肚子上,几乎要把他的肠子都挤出来。
“呃……”徐忍冬喉头微动,无力地推搡着屠夫。屠夫无视这徒劳的反抗,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巨锤。
砰!
巨锤狠狠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徐忍冬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鼻梁骨塌陷的声音,咔啦咔啦地,像是颅骨在悲鸣。他的视野迅速扭曲了,大概眉骨也断了,两只眼睛被皮肉带着歪到了奇怪的方向。
“……呃……”他痛到几乎崩溃,两只手拼命抓着身下的地面,却只能抓到松软的雪。
残存的视力捕捉到一丝动态,紧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巨锤再次落下!这一次砸在了他的左脸颊,他的左眼立刻看不见了。巨锤从他脸上抬起的时候,拖起了一条红艳艳黏糊糊的东西。
痛!好痛!
徐忍冬的心脏几乎要将胸膛撞碎。他已经咬烂了自己的嘴唇,嘴巴里满是血腥气。喉咙里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他想哀嚎,想呼救,可是喉咙里只能挤出气若游丝的颤音。
“呃、呃……”
屠夫听到他的悲鸣,似乎有些兴奋。黏糊糊的大手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摸了一把,揉捏他肿胀破皮的嘴唇,甚至还把手伸进他嘴里,捏住他的舌头,用力往外扯。
“呜……”舌头快要被捏烂了。徐忍冬绝望地拉着他的手臂,试图把他推开。
屠夫粗暴地扯了几下,没能把他的舌头扯出来,只好放弃。
然后,再次举起巨锤!
砰!
这一次,砸击声变得闷闷的,大概是砸在了烂肉上。他的颅骨已经无法为脆弱的大脑提供保护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血液,意识,生命,一点点地离他远去。疼痛渐渐变得迟钝,但很奇怪地,他的右眼还能看到东西。
他看到一只满是血污的大手,在他左侧额头上抠挖,然后,那只手捞起一块东西,捻在手里,碾碎了。
啪嗒。软塌塌的碎块掉到他脸上,温热柔软。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他的大脑。
第2章 матрёш
仿佛从高空坠落,身体猛地一震。徐忍冬睁开眼,惊魂未定地看到了一片属于金属的银灰色。
……电梯?
他大口喘息着,发现自己正身处电梯之中。这电梯和送他来的那一个别无二致,但是那个电梯不是消失了吗?
……不,更重要的是,我不是死了吗?
他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脸,并没有发现血迹。本该凹陷的鼻梁骨也好好地挺立着,仿佛刚才那可怕的锤杀只是一场噩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大锤爆头的体验太过恐怖,以至于他现在都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面前的情况。
徐忍冬喘息未定,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忽听得“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门外依旧是那皑皑的白雪和深不见底的森林。刺骨的寒冷再次袭来,他本能地想要裹紧外套,却发现外套并没有穿在身上,而是挂在臂弯里。
他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很不好的猜想。
寒风呜咽,身体正在迅速失温。他套上西装外套,身体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大脑还残存着颅骨碎裂脑浆爆出的恐惧感,此时的他根本不敢走出电梯。
这电梯门还能关上吗?可以去往其他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