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祝融，让我火(94)

    他们都是在天道底下苟且的神, 看上去不同，却没什么不同。
    祝融被他的情绪影响，也闷闷的，“真的能有办法吗？”
    金乌的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蚩尤好歹是经常逆天而行的人，不过他也很会钻空子，所以事到如今还好端端的。
    比起祝融他们来说，他已参透了。
    蚩尤看了祝融两眼，慢慢的说了一句：“有。”
    金乌激动起来，“什么办法？！”
    蚩尤不说话，等祝融无奈的问：“什么办法？”
    蚩尤才道：“我若是你，不会想着如何报复一个没用的凡人。你难道不想你哥哥们活过来？”
    金乌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大概过了十几秒，突然理解了蚩尤这番惊人的话语，眼睛撑圆了，不敢置信的望着蚩尤：“我.....我哥哥们都是受了天道制裁而死，没机会活着的！”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听了理解起来都不一样，祝融瞬间就猜到了蚩尤的用意。
    祝融喉头滚动了一下，唾液从嘴里滑过，本是苦的，到了喉咙却甜了，他的声音也清澈起来，“你想想，如果真的是被赶尽杀绝，你五哥怎能投胎修道？”
    金乌的眉毛动了动，浅棕的还沾着雨水，下面便是深陷的眼窝，眼窝里金色的眼瞳也开始有了光彩，“我哥哥们还能.....还能.....”
    “能。”蚩尤说。
    “天道不会因为亏欠你而让你好过，但它会给你机会。”
    这就是蚩尤所参透的，天道规律。
    天道不是一个具象的存在，它于自然中永恒存在，不可捉摸，却有规律可寻。
    就像蚩尤他虽历经万难，承受痛苦，不过却比黄帝和炎帝他们多了一个机会。
    炎帝黄帝他们都因天人五衰而亡，只有他却一如当初，甚至更强。
    而且他用自己的正果换来了族人轮回，逃脱天道惩罚，现在他虽收回了正果，但他为魔界带来了光明，他让世间的阴暗有处安放，他功不可没。
    当初他的陨落是因为那个时期的人类不需要无私这种精神，他的精神并不适合于世界的进步。
    而如今魔界需要，这个世界需要，所以天道是需要他的。
    可是金乌懊恼的看着赵公明，他连直视赵公明的原身都不敢，低着头抹了把脸，下巴痉挛着道：“可我五哥....我五哥他快要归于混沌了！”
    蚩尤向前倾身，脸孔从刀锋一般的明暗交界处浮现出来，像云破天青处乍泵出来的日光，他笑了一下，“你五哥不是要死了，他要升官了。”
    “升官？”祝融突然想起在魔界看见的赵公明的际遇，是蚩尤将那五彩的机缘融入到赵公明体内，他才得以恢复原貌和金乌相认。
    “他怎么升官？？”
    蚩尤还未来得及回答祝融，天边突然出现一道五彩绽放的霞光，里头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波光潋滟的白光，美丽得摧枯拉朽，是握着净瓶的观音。
    是了，观世音救苦救难，普度众生，这样的事怎逃得过他的法眼。
    金乌呆住了，他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什么样的美貌都见过，像是彩色笔墨涂抹在纸上的涂鸦，那些美丽都不值钱，走马观花一般，从未有人的相貌叫他震惊过
    可这一刻，他被观音的面貌所镇住了。
    观世音并不是因为长得美才能度化众生，而是因为他度化众生，所以才美得如此纯粹。
    金乌仿佛被掏了一个大洞的心瞬间像被填满一般，再也没有寒冷的风从那里边穿孔而过，他匍匐在地，哽咽着喊了一声，“观音娘娘！”
    果不其然，祝融发现观音的嘴角微微僵硬了一瞬。
    诶，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知道观音是男子以后，连祝融也觉得这一声娘娘有点.....
    咳咳。
    观音依旧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一方金玉般的站着，轻轻开口：“太阳神金乌，事到如今，你可悟了？”
    “我.....”金乌怔愣在地上。
    观世音：“凡事有度，勇敢过了头，就是鲁莽；执着过了头，就是业障；做事过了头，就是绝路。”
    “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人眼前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福报的感召。”
    “你若觉得你没有福报，那是因为你没有行善。”
    “太阳神，最大的恶是利用别人的善，而最大的善，是化解别人的恶。你若想要得到善果，想让你的兄长们得到善果，须知积善得福，怨人，不如修己。”
    金乌这才真的明白此中道理，观音的神情那么温柔，温柔得让金乌无地自容，他觉得之前的自己满心仇恨，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
    金乌捂着嘴，发现自己胳膊上半遮半露的部分，全都是纵横交错的疤痕。
    这些都是原本无形的天道惩罚在他身上烙下的痕迹，他悟了，伤痕才浮现出来，仿佛警示着他的过错。
    金乌像个迟钝的傻子，扑在地上，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大士，我已知道错了。我应当想法用功德化解冤仇，却偏偏选择了错误的路。我愿意终生留在汤谷扶桑受罚思过，造福世人，只想大士看在我五哥良善无辜的份上，救我五哥一命！”
    观音又是一笑，和蚩尤对视一眼，摇头道：“赵公明机缘已到，后羿未死，他自然也不必遭受天谴。”
    只见观音细指轻捻，从净瓶中取出柳枝，微微一晃，一道虹，一束光，顿时打在赵公明仙身上，一阵黑雾从他身体里飘出来。
    原来真正要归于混沌的不是赵公明，而是那阵黑雾。
    祝融定定凝视着那阵黑雾，等看清之后，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瘟鬼？！”
    观世音见祝融颇为诧异，耐心解释道：“瘟鬼代赵公明承受一灾，后羿未死，赵公明福德圆满，天自庇佑。如今他修成正果，择日便可位归上仙，封为财神。”
    蚩尤之前便暗地里告诉过瘟鬼，说赵公明机缘已至，这是她唯一可以将功抵过的机会。
    于是瘟鬼给赵公明发了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消息，她说她要去投胎了。
    她想，这样说的话，等她消失以后，赵公明封了财神，才不会挂念她。
    也不会再来找她，被她耽误了。
    一切都是因缘聚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金乌脑子里嗡地一声，脆弱的神经像焊上了保险丝一样，打着火花，一下让他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我五哥要做财神了！”
    观世音露出一副“你这么高兴就对了”的笑容，似乎很满意，站在那彩色莲座上莞尔道：“你心愿已了，还不快回去值守？”
    蚩尤也在一旁点醒金乌道：“你那八位兄长的神识尚在人世，只要你肯努力，假以时日......”
    金乌全身的汗毛立起来，他从狂喜中回过神，郑重其事的想给蚩尤磕头，被蚩尤挥手挡下了。
    骄傲的金乌会磕头？简直不能更惊悚。
    蚩尤面无表情的开玩笑：“我如今只有十七岁，年纪大的人给我行此礼，折寿。”
    金乌：“？”
    祝融：“......”
    你以为你还是姜放？
    一再踌躇后，金乌恋恋不舍的看着赵公明，祝融便宽慰他道：“你可放心，在他醒来前，我们会替你看着他。”
    金乌又看了杨承一眼，那眼神很平静，静得那么不真实，好像几近透明的泡沫。
    愣愣的看了一会，直到孤独感快涌上来了，那泡沫也就碎了。
    他离经叛道的热梦终于醒了。
    金乌变回了金色乌鸦的原形，翅膀扇动带起了徐徐的风，还有赤金的粉末，粉末所到之处，簇簇花枝都冒出了新芽。
    他的心底是喜悦的，虽然这种喜悦让他描绘不出，好像心脏都崩裂开了，骨头也都统统打打成碎片抛向天涯了。
    金乌走后，观世音只寒暄了几句就也走了。
    祝融终于得了功夫问蚩尤：“既然早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为何不说出来？”
    蚩尤顿了顿，“一切都是因果所致，早说出来便失了机缘。”
    蚩尤很自然的牵住了祝融的手，祝融一愣，慢慢的回握住他，又问：“那你的天谴呢？”
    蚩尤捏了捏他的掌心，眨了眨脉脉的双眼，“我修来了你，怎会遭天谴？”
    祝融脸微微泛红，也笑了，还没说什么，地上躺着的杨承突然咳嗽起来，悠悠转醒。
    祝融和蚩尤对视一眼，蚩尤便朝他摇头道：“不要告诉他金乌和他的真实身份，前世种种就此作罢。”
    祝融心底有些遗憾，但还是很认真的点头道：“嗯。”
    没过几天，赵公明重回天庭受封，而祝融也特地来和杨承告别。
    杨承已经没了关于金乌的记忆，还是那个阳光，温柔的青年。
    他正在阳台上晾衣服，听到门铃声时连忙把手擦干过来开门，看见是祝融，他眼里暗了暗，像是失落，笑着道：“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找我了？”
    杨承灰色的剪影透过光线映在门口的镜面玻璃上，祝融回他一个笑容，“我要回家了，来和你告别。”
    然后就是沉默，杨承的沉默，他好一会才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慢慢道：“之前一直没好意思说，谢谢你的星星。”
    “你现在就走？”
    祝融点头，等杨承家的门快阖上时，突然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以前的铃声一直都是那首“想摘下星星给你，摘下月亮给你.....”，从来都没换过。
    但这次祝融却发现他换铃声了，手机里缓缓传来动听的歌词：
    我的世界  因为有你才会美
    我的天空  因为有你不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