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自知理亏,心虚挪开视线。
……他只是不习惯宿傩每天只有晚上在家的日子。
诗:“好了好了,心里不舒服就直接去问啊,问问看你家那小子每天在做什么。”
弥生纠结,弥生叹气,“说起来,阿诗姐最近感觉如何?”
诗:“怀孕辛苦呀——我最近腿都肿起来,你缘一哥每晚给我按腿。我月份也快到了,缘一算着日子要请稳婆呢。”
两人的对话又变回家常闲聊。
傍晚,弥生拎着医药箱走在河畔,几家的小孩聚众在河边抓螃蟹。
不知道哪个小孩先看见弥生,一群玩的灰头土脸的小孩纷纷站起来和弥生打招呼——
“弥生哥!”
弥生笑眯眯。
“你们最近不帮大人忙吗——”
农家的小孩早当家,土地不会自己结出食物,家家户户小孩到了有点力气的年龄都要帮忙干活。
领头的孩子王叼了根芦苇,“这段时间不那么忙啦——弥生哥!晚上来我家吃饭呗——”
身边的小孩立刻开始起哄,争着抢着要弥生来自家吃饭。
弥生是村子里唯一懂医术的人,收费又公正,加上性格温和长相漂亮,家家户户遇见弥生都有笑脸。
“弥生哥,今晚我家煮海鲜汤喝哦——”
另一个小孩大惊:“你不是说你今晚吃干海带吗!果然是骗我!”
孩子们吵吵闹闹,弥生忍不住笑起来。
但他还是摇头,“不去啦,你们晚上少吃点别积食了哦。”
一种微妙的酸涩萦绕心头。
宿傩快一周不回家吃饭了。
他也想要……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微微仰头,弥生把碎发别在耳后。
这些天身体好了不少,系统也有重启的可能,这一切给了弥生一种虚无缥缈的希望。
生活总是伴随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这是一轮圆圆的月亮,好像谁也碰不到。
……但总好过没有。
紫藤花的花期快结束了,等天气转凉,温馨的小院又要变回光秃秃的模样。弥生不喜欢那样,他喜欢打点家里,把小木桌擦得干干净净,让宿傩每一件衣服都有皂角的气味。
在把小院装点成一回家看到就会开心的模样。
告别在河边打滚的男孩们,弥生像往常一样推开小院的木门。
“……宿傩?”
很久没有早早回家的少年蹲在院子里,他似乎又长高,袖子落在他手腕之上。
听到弥生的声音,宿傩转头,脸颊沾了一道泥土,宿傩面前,金黄色的菊花抬头。
两面宿傩蓦地笑起来。
“兄长——紫藤花快要败了,我带了新的花。”
小院不会光秃秃,弥生慢半拍地想:原来宿傩有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心上。
菊花随风晃动身体,炫耀自己蓬勃的生命,弥生看到那如月亮的希望几乎落在身旁。
我的弟弟是一个好孩子。
在这个秋季,弥生再一次这么想,他轻轻按住快速跳动的胸口。
我的弟弟是一个好孩子。
他从来不是别人嘴里的小怪物。
我如此确信。
第14章 怪物的(13)粒花种
五条家。
如今不管是谁都提着一口气——失踪良久的五条家主回归,先前代行家主职责的五条木,却又无故失踪。
这对兄弟默契地宛如接力,至于众人心中到底是如何揣测就不得而知。
家仆端上切成小块的水果,五条粟此番不仅毫发无伤回到了五条家,更是查明了残害那一家贵族的凶手——食人鬼。至于那地方如此明显的咒力残秽……
五条家主都说了那是鬼做的,反正天皇陛下也只是要一个答案。
这个在过去数年间悄然膨胀的种族终于正式进入掌权者的视野。
这个时代实在太过混乱,妖怪、咒灵、食人鬼,更不要说贵族们暗流涌动的阴司。但凡是无利可图之事,掌权者自然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若不是这次鬼触犯了大贵族们的利益,恐怕这个吃人的种族还是会隐于尘烟。
五条粟摩挲手指上新得的戒指,若是以前他还对这些精巧好看的物件乐于收藏,如今却有些兴致缺缺。
那一大家子贵族是谁杀的五条粟再清楚不过,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反正也和两面宿傩结了束缚,他为何不顺水推舟将鬼彻底暴露彻底,也方便他向继国缘一那份会追踪鬼之始祖的承诺兑现。
手上的动作顿住,戒指清透的绿反倒让他想起一双眼睛。
五条粟:“啧。”
身侧的家仆簌簌地跪了一地。
五条粟:“……怎么,我很吓人?”
跪着的一排家仆更是颤抖起来,连话都不敢回一句。
半晌,五条粟莫名发出一声嗤笑,“我没在家的日子,你们伺候我弟弟可还顺手啊?”
这话让人怎么接。
底下的家仆本就害怕这位家主——六眼的继承人,可是谁不知道……这位家主大人是血脉不干净的……上任家主醉酒时留下的孩子……
五条粟那位母亲不知所踪,五条家的长老们宣称五条粟必成大器,可是五条粟……
家仆悄悄咽下口水。
已经很久没见过长老们了。
“一月内,我要五条木的消息。”五条粟轻飘飘道,“不然……”
他话语未尽,众人却都明白了五条粟的言下之意。
五条家后山,那枉死的魂魄,谁也不能计数。
=
“老实说,从哪弄的菊花?”
两面宿傩半抬眼皮,“找朋友弄的。”
这次弥生没宽容,他是不想多干涉弟弟的社交与工作,但菊花易得,像两面宿傩带回家的品种菊花却很珍贵。
弥生:“宿傩,只要你不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知道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两面宿傩:……
干的就是伤天害理的事。
弥生并没有察觉两面宿傩的情绪,自顾自往下说:“我真的很担心,我也不是要干涉你的事业和社交,但你起码让我知道你在……”
两面宿傩:“我在帮人祓除咒灵。”
说话说一半算撒谎吗,不算吧。
不过……就算是撒谎又怎样呢?
两面宿傩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不是一直不太相信咒灵什么的,我才没跟你说。”
弥生被噎了一下。
……怎么说的好像是我的错似的。
“……我是不太相信那些东西,但是……等等,你这工作不是危险的很吗?”
“我又不傻,超出我能力的我当然不做。”
弥生还是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两面宿傩哪来那么多愿意为他忙前忙后的朋友,又怎么会忙的大半天不见人。
……难道是自己不了解咒术师这个职业了?
两面宿傩见弥生动摇,熟练地开始道德绑架:“兄长,你不相信我?”
弥生:“不是!”
话说出口又有点后悔,其实这次是有点不信的,偏偏两面宿傩会拿捏人,知道他向来受不了两面宿傩这么说话。
弥生忽然有点疲惫。
这种好像被弟弟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大舒服,弥生倒不是想耍大家长微风,但是……他们是兄弟,为什么自己不能多了解一些呢。
弥生:“……你会不会觉得兄长很没用?”
这下轮到两面宿傩微怔。
弥生要什么用,两面宿傩从来没想过要弥生有什么用。
最开始被弥生捡回家算个意外,两面宿傩没有吃了在雪天给自己添了一碗饭的人的爱好。
冬日,尚未成长起来的诅咒之王也不好过,倒是成了两面宿傩愿意留下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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