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章平冷笑:“那个伪君子,能有甚么秘密,我才不不屑得听。”
“哦——是嘛?”胡亥拉长声音,道:“关于章邯哥哥手臂上的疤痕,你也不想听嘛?”
章平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些,道:“姑且听听罢。”
胡亥将章邯方才说的往事,与章平复述了一遍,章平面色震惊,眼眸波动剧烈,道:“怎么、怎会如此!?”
扶苏对此事也有印象,点头道:“确有此事,当年还是予为章衣丞求情,这才免除了极刑。”
章平气愤的道:“他为何不与我说,将我赶走做甚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叫他给我承当罪责了!?”
胡亥摇摇头,道:“你仔细想想看,由着你的暴脾性,你若是留在咸阳城不走,会做甚么?”
章平想也不想,道:“与王绾那个老匹夫理论!是他的侄儿欺男霸女在先,别说我打残废了他,我还打死他呢!”
胡亥道:“正是啊!这件事情必然会被你闹得不可开交。”
扶苏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当年之事,予之所以会出手,也是因着牵连到了新旧两派的卿族争斗,若是事情扩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王绾的侄儿被打残废,不甘心咽下这口气,李斯想要借刀杀人,除掉章氏这个雍城老贵胄,到了后来,王绾也不只是为了这一口恶气,他和李斯虽然是政敌,但心思莫名是一样的,章氏不服管教,一直不肯站队,始终都是变数,不如借着这次的由头,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扶苏道:“当时整个章氏犹似被架在火上炙烤,一不小心,整族尽灭!予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因此才出言调停。”
章平的表情先是愤恨,慢慢转变成为吃惊,然后是无力与悔恨。
【后怕且后悔的章平】
【痛恨自己无能的章平】
“原来……”章平沙哑的道:“一直以来我都自以为洒脱,觉得我哥是个伪君子,斤斤计较,窝窝囊囊,到头来我……我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混蛋!我才是混蛋!”
胡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章平哥哥,你也不必如此自责。”
章平狠狠砸了两下墙,手背瞬间出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满心都是悔恨。
胡亥继续道:“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道,是这个党派之争,唯权夺利的朝廷。”
章平吃惊的慢慢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胡亥:“幼公子当真如此想?”
胡亥又安慰道:“不是我如此想,是你哥哥如此想……想必在你哥哥心中,你是没有错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拼尽全力的维护你。”
“哥哥……”章平喃喃的低唤了一声,人高马大的,眼圈竟是红了。
胡亥道:“章邯哥哥之所以一直不告诉,是为了保护你,因着你性子急躁,怕你知晓了真相之后,惹是生非,可亥儿觉得,如今的章平哥哥,已然不是昔日里的章平,所以才不顾与章邯哥哥的约定,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章平哥哥,你不会怪亥儿多事儿罢?”
胡亥唇角上扬,没错,就是这种茶里茶气的语气,自己个儿已经领悟了精髓。
果不其然,章平道:“我怎么会怪你!我感谢幼公子还来不及,若不是我……我还是个混账,一直误会了兄长去!幼公子,你可当真是我与兄长的大恩人!我章平欠你一个人情,往后里便是肝脑涂地,只要你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胡亥摆摆手,口中道:“章平哥哥,你严重了,亥儿哪里是为了你的人情呐?”
心里却美滋滋的想,没错,就是这样的人情债,往后里章邯和章平这兄弟俩,便是自己人了。
扶苏抚摸着胡亥柔软的头发,道:“亥儿真真儿是长大了,比往日都懂事许多。”
咯噔!
胡亥心头一颤,还以为扶苏看出了甚么端倪,发觉自己不是“正主”,连忙看了一眼他的头顶,结果……
【又又又吃醋的兄长扶苏】
【觉得你关心章邯章平,比关心自己还多的兄长扶苏】
胡亥:“……”???
胡亥连忙一碗水端平,仰起头来,甜滋滋的对扶苏展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道:“哥哥,亥儿长大了,以后也可以保护哥哥!”
扶苏笑道:“是么?亥儿真真儿懂事。”
【感动的兄长扶苏】
胡亥:“……”我哥哥也太好哄了!
“拜见长公子,拜见幼公子。”一个虎贲士兵走过来,拱手作礼。
扶苏道:“何事?”
虎贲士兵道:“长公子,俘虏韩谈,说是有要事求见长公子,他知晓六国余孽其余伏兵的具体位置。”
胡亥道:“走哥哥,咱们去会会他。”
虎贲士兵略微迟疑,道:“幼公子,俘虏韩谈说……说要见长公子,不见幼公子。”
胡亥皱了皱眉:“这个韩谈,被关起来还这么多花样儿。”
扶苏道:“无妨,亥儿你先回去歇息,哥哥去看一看。”
“哥哥,”胡亥还是忍不住嘱咐:“小心一些,韩谈可不是省油的灯,肚子里都是坏水儿。”
扶苏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是了,哥哥会小心,亥儿别担心了,快回去。”
章平道:“请长公子放心,我送幼公子回去。”
扶苏点点头,便往关押韩谈的圄犴而去。
“等等,”胡亥拦住离开的虎贲士兵,道:“韩谈除了要见我哥哥,还说了甚么?”
虎贲士兵回答道:“回幼公子,俘虏韩谈除了要见长公子之外,还求见了陛下。”
嬴政!
韩谈要见便宜爸爸和便宜哥哥,唯独撇开自己不见,别看胡亥顶着十岁出头的躯壳,但他的心思灵巧通达,比明镜还要光洁,当即眯了眯眼目,这个韩谈,八成是要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
胡亥拉住章平,道:“章平哥哥,咱们去偷听罢!”
“偷、偷听?”章平一愣。
胡亥振振有词:“那个谈谈,一肚子坏水儿,坏得很呐,我哥哥这么实在一个人,万一被他忽悠去了怎么可好?”
“也对。”章平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昨日被韩谈踹了一脚,今儿个还在疼痛,腹部青了一大片,这个韩谈别看表面柔弱,内地里实在是个狠角儿!
胡亥道:“走,章平哥哥,你掩护我。”
“好,”章平一钓就上钩,道:“我掩护幼公子。”
二人偷偷摸摸的避开虎贲军守卫,进入圄犴,圄犴中静悄悄的,狱卒竟是都被遣了出去,一看便知不同寻常。
“韩谈,”是便宜爸爸嬴政的嗓音,道:“你欲见朕,到底所谓何事?”
韩谈的嗓音带着笑意,一点儿也不像阶下囚,道:“秦主与长公子如此英明神武,为何不自己个儿猜猜看?”
嬴政轻笑一声:“必然不是为了六国余孽之事。”
韩谈反诘:“既然知晓,秦主为何还要前来?”
扶苏的嗓音呵斥道:“韩谈,你已然沦为阶下之囚,还敢如此猖狂?便不怕死么?”
“死?”韩谈仿佛听到了甚么笑话,笑得花枝乱颤,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我韩谈,为了我韩国百死沙场,为何怕死?若是怕死,也不会参与六国大计!都是那群蠢货,若是没有他们拖后腿,我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死……是我的归处啊,只可惜——只可惜,不够热闹,还不够热闹。”
他说着,仿佛变成了自言自语,又道:“你们可知晓,为何我要见秦主,又要见秦国长公子,却不见你们秦国的幼公子?”
扶苏眯了眯眼目,他早就想过了,韩谈怕是又要挑拨离间,他接下来要说的,八成与胡亥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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