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现了什么?
陆仁丙当然是敏感的,他潜意识里多少已经意识到了世界的问题,虽然有些事此界之人跳不脱,但想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在谈话的最后,他问最近一直显得有点奇怪的任谢到底在想什么,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而任谢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没关系,你很快会理解的。”
陆仁丙虚起眼:“……就不能不故弄玄虚吗。”
“当然不可以!这种事由我告诉小泽就没太意思了~”
“你很快会理解的。”收敛了浮夸的笑容,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又重复了一遍,“我期待着那一天。”
那时陆仁丙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没来得及把握住就被任谢打岔打掉了思路:“好了讨论时间结束!趁着数学课代表还没来睡一会吧,刚才你都打了五个哈欠了!”
“……不要数这种无用的东西啊!”
一觉醒来后陆仁丙就陷入了下一场考试,再然后他接到了任谢的死讯。
荒谬得像是哪个精神有问题的作者写出来的小说剧情。
任谢跳楼一个礼拜后,陆仁丙登上了同一个天台。他自己的遗书早已写好和作业一起塞在书桌里,但他还是带了一支红色的粉笔上来。
那人留下的四个字早就被人擦去,但陆仁丙把它烙在了脑子里,他凭借自己的记忆将它一笔一划地复原,然后站起身看了一眼。
现在他知道那家伙为什么用白色粉笔了,灰黑色的地上,的确是白粉笔最显眼,不过陆仁丙不在乎这个,显眼地把真相像惊雷一样放出来的事由他的好发小做过了,他不需要再来一遍,只需要加深这件事的影响。
所以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红色的粉笔字在灰黑的地上显出一种廉价恐怖片的感觉,他模仿得很像——毕竟把字拉大容易让笔迹走形,只要把笔迹复制到七八分的相似度,就能让字看起来近乎一模一样。
他在天台坐了半夜,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单纯地想复原任谢生前最后一刻的视角,不过他最后想明白了,那混蛋才不会像他一样坐在天台上想着谁,他会潇洒地写完四个字,把粉笔随手一扔,接着整理一下仪容站到栏杆上直接向后仰倒,不犹豫哪怕一秒。
陆仁丙没疯到他那个程度,他先踩上栏杆朝下看了看。真做出这个动作还是会觉得瘆人的,夜色里遥远的地面看起来很模糊,让人有大量空间想象自己死后会如何作为一摊碎肉瘫在上面。
陆仁丙心中对同学们和保洁阿姨道了声歉,回忆着任谢死时背面朝下的姿势蹬着栏杆调整姿势使自己面朝天空下落。
他没有闭上眼,所以生命的最后一刻,烙印在他视网膜上的是漆黑天穹里那一弯明月。
真糟糕啊,意识消逝前他这样想,那家伙跳楼时,应当正好是满月吧。
亏大了。
他的肉体摔碎在水泥地上,而灵魂终于挣脱了束缚。
——
任谢先丙一步、或者很多步发现了世界的异常。他是个很敏锐的人,可能在时间刚凝固三四年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想要自杀。
但任谢不是那种想要自杀就直接跳楼的人,他认真地花了很长时间去分析这种冲动:我为什么想要自杀?
因为学业繁重?不,高三确实苦,但没有达到我完全坚持不下去崩溃到想要以死逃避的地步。
因为觉得这种日子永无止境?这是不正常的,时间流逝很快,我还有不到三十天就会高考,但我为什么觉得它这么遥远?
为什么我经常感到场景熟悉?
真正确认有什么不对是某个同学的自杀,那是任谢一个高一时在社团认识的朋友,在跳楼之前,他曾经说过“感觉这混蛋的日子永无止境没什么盼头”。
这并不正常,尤其是对方已经是今年第三个跳楼的人,而高三刚刚过去一半,且最近并没有可以使人受到巨大创伤的大型考试。
“永无止境”。任谢反复咀嚼着这个也经常跳进自己脑海里的词。
一旦发现了缺口,下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任谢一步步跳出世界意识对角色的禁锢,意识到了时间线的问题。
在试探发现周围的人都没有感到不对后,任谢同学第一次感觉到了世界的操蛋。
想办法让他们意识到吗?这并不容易,且有风险,容易让他再次被禁锢,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解决根源吗?他连这种异常是如何诞生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寻找,又要怎么保证途中能保持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自我意识?
那么,果然还是以死亡脱离最便捷,朝不保夕也许明天就会被重新洗脑的日子没有任何过下去的必要。
下定决心并不难,任谢本来就是一个天马行空得像精神不正常一样的人,生命对他来说也许有点份量,但绝对比自由意识轻得多。
在那之前,他只要再安排最后一点小事……
任谢死前两个月,他和陆仁丙的谈话里开始大量出现类似“缸中之脑”“时间停滞”“虚假世界”之类的主题,即使是早就习惯了他的中二和异想天开的陆仁丙都忍不住问他受了什么刺激。
“是有点,不过是好事。”任谢笑眯眯地对好友说,“小泽很快也会知道啦。”
但他自己都不确信。
在他有了“世界是被人操纵着的”的想法后,世界的异常——诸如春天后面是秋天、二模考完讲一模卷子——在他眼中就越来越明显,但在他意识到不对劲前,他完全没有发现过这些问题。
有一道墙阻止着被禁锢的人们思考,陆仁丙似乎发现了一部分,但任谢不知道这种发现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强行为对方打破那面墙会发生什么。
如果只是他死倒是没什么问题啦,但如果变成两个人一起回复麻木状态,或者一起被世界制裁抹杀,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付之一炬了吗。
所以任谢只是小心翼翼地对朋友埋下各种暗示,引导他去发现身边的异常,最后,以自己的死亡引爆这些东西。
陆仁丙第二次询问他的异常时,任谢就知道自己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当天夜里揣着粉笔爬上天台时他最后一次回顾了自己的计划:不错,一切都很完美,能做的暗示都做了,能给的信息都给了……嗯,小泽应该能领会我的意思吧?
不领会也没办法啦!麻木地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清醒地注视这异常的世界才残忍呢,要不是想要捞小泽一把他早就自杀了,谁要在时间线停滞没准还有上帝之手操控命运的恐怖世界活着啊!
他拿粉笔写下最后四个为朋友而留的大字后把它随手一扔,接着拍拍衣角把眼镜摘下来别在领子上,站上栏杆向后仰倒。
不枉他刻意挑选,今晚的月亮真圆啊,又圆又亮。
小泽的话,可能就要面对残月了吧?好可怜——
那么,如果他能追上我,就让他打一拳发泄怒气好了~
大概就是这样啦,任谢是个开了挂的精神病,和丙这种正常人不一样的,而且是本来就很爱看各种穿越题材的中二病,他发现异常属于是天时地利人和不可复刻()他也许会是我另一个柯同脑洞的主角,不过那个大纲没想好,所以在写之前,暂且当他离开这操蛋的世界去了一年只有365天的世界了……这可比丙痛快多了。
虽然好像没写出来,但丙和任谢确实是非常好的朋友,任谢愿意在他已经非常厌弃、每天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明天醒来就回到麻木状态的世界里滞留很长时间就为了砸碎丙的那面墙,丙花一周时间就拽住任谢给自己的绳索意识到不对劲。他跳楼的时候弄明白了任谢留下来的两个信息:世界有问题,他们可能都被某种程度地操控了;目前没有解法,一死了之最快。所以他跳楼一半是意识到了时间线的问题,感觉到这高三永无止境读下去也没有盼头,另一半是任谢这样做了,而他信任自己的朋友。
任谢唯一没料到的可能是陆仁丙在遗书里写了我要创死世界被捞走了,不然他们俩重逢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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