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晋要走,姬长侓偏就相信了,还自顾自说起了他与这狐妖的因缘。
“此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小生乃南阳人士,外祖家姓鄂,不知怎的就闹了狐患,家中不时常有金银吃食丢失,外祖他年纪大了,禁不起这般折腾,很快就卧病在床。小生便持香祷告,求它说若真要偷盗,就去我家便是。”
程晋听到这里,忍不住心梗了一下:“哈?你脑子没病吧?你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这种馊主意,没喝十斤二锅头都说不出这种话来吧。
“你这人,怎可以如此侮辱人!!”
“……这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正常人的思维,难道不是请道士收了狐妖吗?”
姬长侓被这么一怼,噎得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程晋见此,摆了摆手道:“好吧,我不嘲讽你便是了,你继续说。按说你这么建议,这狐妖是不是该上你家偷东西了?”
姬长侓沉默地摇了摇头。
“没有吗?”
“没有,我数次在家中显眼处摆了银钱和吃食,它分文不取。”
……得,这狐妖也挺有脾气的。程晋拖着腮想了想,才道:“其实换种思维来讲,你把东西搁在显眼的地方,摆明了是给人家,那不是叫别人偷,而是供奉,狐妖能要才怪咧。”
姬长侓忽然扭头:“你竟这么觉得?!”
“难道不是吗?偷这个字眼,本就带着贬义,狭义上来讲,是窃贼趁主人不注意取走不属于他的财物,你都大喇喇摆在外面了,狐妖又不是傻子,能拿才怪呢。”
姬长侓却大声反驳道:“可它后来拿了,不仅拿了两百文铜钱,还拿走了一只鸡!”
“……你记得好清楚哦。”连一只鸡都记得,程晋忽然看到角落里已经沾了灰的烤鸡,指着道,“你指的是这只鸡吗?”
姬长侓气得鼻子都歪了:“小生不过是记性比较好罢了。”
“哦,别急着生气嘛,那按你这么说,他既然都收了你的钱和鸡,如何要设计屈辱你?没道理啊,况且他方才说你被人当枪使,可见这里头还有你不知道的隐情。”
姬长侓反口就道:“狐妖的话,如何能相信!”
“可你半年前还说人家能幻变,有人心呢,姬公子你变得好快呀。”程晋深谙问话之道,讽刺完人,又道,“不过也难怪,你也没对他如何,他竟这般陷害你,你不信他,也是对的。”
“你也觉得他太过分了?你不是妖吗?”姬长侓一脸疑惑道。
“你才见过几个妖,就觉得妖都袒护妖了?”
姬长侓确实没见过几只妖,忽然就有些好奇:“难道你不偷窃吗?”
程晋:……朋友,劝你收回这句话,不然旁边的妖王要暴走了。
“我本来想帮帮你同那只狐妖说说情,但你这问话,却实在是伤我的心,偷窃并非正道,如果我出山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在杀人,然后再遇到你,我问你‘难道你不杀人吗’,你会不会觉得很生气?”
姬长侓闻言,居然非常痛快地道歉:“抱歉,是小生口不择言。”
“就冲你这句话,我便替你去寻一遭这狐妖。”
程晋说完,便示意黑鹿鹿拉他走,表现在姬长侓眼中,就是这人忽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居然真是妖,现在的妖都这么伶牙俐齿的吗?
就在姬长侓怀疑人生的时候,程晋和黑山已经出了顺天府衙。
“走师爷,咱们去会会那只狐妖。”
黑山难得挑了挑眉,回道:“本座还以为你会回汤溪找那秃毛狐狸来解决呢。”
……他倒是想,但离庸最近作息规律,三餐营养均衡,连蔬菜都吃了,就为了狐尾上的毛尽快长回来,这个时候叫狐过来见族中小辈,恐怕得当场自闭。
“先去会会,不行咱们再找外援嘛,毕竟本官是非常友好的。”程县令伸了伸拳头,一脸和善地开口。
黑山:……确实是挺友好的。
第198章 促狭
乐十七郎气呼呼地出了顺天府衙, 他算是看透了,这些凡人不是坏就是傻,还新科状元郎呢, 就这脑子当屁个官!回乡种田吧!
他心里实在气不过, 狠狠冲着衙门吐了口唾沫,才一脸解气地离开。
“这小狐狸,脾气有点爆啊。”
黑山闻言,不置可否,他看了眼已经没影的狐妖, 只道:“不追过去吗?”
黑鹿鹿这反应好微妙啊,程晋有些狐疑地看妖:“师爷,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就欺负他肉眼凡胎啥也看不出来。
黑山抬眼看人, 随后微微颔首道:“恩。”
“恩?”
“但本座不想告诉你。”
程县令眨了眨眼睛, 然后又眨了眨眼睛,他耳朵没听错吧, 黑鹿鹿居然拒绝了他?!
“你没有听错。”看到程亦安这般模样,黑山唇边忍不住轻泄出一丝笑意,“本座不爱听牢里那凡人的话。”
换句话说, 他看姬长侓不顺眼, 所以不想帮忙。
程晋简直都想围着黑鹿鹿转一圈了:“师爷,你不会被什么孤魂野鬼占了身吧?”
黑山立刻变成标志性冷脸:“程亦安, 你不想活了吗?”
“这才是我家师爷嘛,刚才本官还以为你被掉包了呢。”程晋相当戏精地拍了拍胸口,见黑鹿鹿真要暴走, 他才收敛了神情, “好吧, 不说就不说呗, 让这小狐妖开口不就成了。”
乐十七郎兜里没什么钱,所谓京城居大不易,如今又适逢科举考试,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人,他没什么钱,只能住到了城外。
所幸他是妖,脚程快得很,很快就到了落脚的城外野店。
“小郎君,今日回来得怎这般晚,用饭了吗?”听到小二热情地问话,乐十七郎想起那只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烧鸡,好心痛哦,早知道他就掰只鸡腿下来解解嘴馋了,早知道当初……哼,他不饿!
“不吃!气都气饱了!”
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青涩面容,因生得好看,即便是怒容以对,小二也没有多生气,只觉得好看的人竟连怒容都是好看的,甚至心里隐隐还担心这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公子是不是被人骗了心才如此生气。
就在小二暗自猜度之时,门外又来了两位姿容俊秀的公子,就光站在门口,小二就觉得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二位爷,打尖还是住店啊?”
黑山自然是不会回应的,对外社交的部分一向由程晋负责:“不打尖也不住店,家里有个小辈负气出走,着一身粉色锦袍,小二你可见过?”
小二一听,心中根本没有生疑,只觉那位小公子就该和这般的人物有关系,忙不迭道:“见过见过,乐小郎君就住在二楼最左边的厢房,可要小的去通禀?”
程晋掂了掂手里刚刚路边买的两只酱烧鲜鸡,相当和气地摆了摆手:“现在天色已黑,城门也已落玥,他若是知道我二人来寻他,恐怕又要逃,且让他休息休息吧。就在他旁边开间房,明日白天再说吧。”
这客人要住店,小二就更高兴了,不仅送人上去,还忙不迭地送了热水进去。
“这荒郊野店的,你不会真要住下吧?”
程晋摇了摇手指,然后冲着对方身后的墙露出了一个相当不怀好意的笑容:“暂且先不说这个,快快快,酱烧鲜鸡都冷了,师爷你帮着热一下,最好是让隔壁厢房的小狐狸闻到鸡味!”
黑山:……这是报复他刚才的隐瞒吧?!
但虽是如此,他还是伸手替人热了鸡。
“师爷,你别这么看着本官,本官这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程晋撕了只鸡腿,别说,虽然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但滋味还是相当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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