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婚(38)

    而现在，正是好时机，海盗才来劫过船，即使是过后再查，也只会让他们背黑锅。
    这位长官的年纪不小，胆子也不大，这样的“外快”没捞过几次，心理素质不佳，直接在伊维斯面前露了怯，勉强压下火气，问：“你，你也想分一杯羹？”
    伊维斯眨了眨眼，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两扇门外，那位长着长指甲，尖牙利齿，饿着肚子的乘客而言，仿佛都在眼前，他不仅能看得见，听得见那里的情景，甚至连这出戏的两个人心里头的想法都清楚明白。
    他似乎起了一丝兴趣，按捺住心烦意乱，轻轻地“咦”了一声，想要知道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青年究竟会如何回答。
    伊维斯想起在军队里听过的风言风语，他混得好，总能接触到更高级别的军士，隐隐约约有些感应，这些人准备干什么。
    他心里一阵厌恶，盛怒之下干了一件蠢事，把方才那张拍下了的照片直接摆在了长官的面前。那个秃头发福的中年老男人脸色一白，瞬间又变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没喘上气。
    那是长官在乘客面前的照片，他表面还是笑着的，双手手背在身后，拉开了一样玩意，紧紧扣在掌心。
    那是信息屏蔽器，军队特制用品，普通民用光脑绝对无法突破信息通讯障碍传发出信息。长官拉开屏蔽器，是为了下一步做打算。伊维斯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信息屏蔽后，这艘航船就成了无法求救的孤岛，这位谨慎小心的长官会带着他的亲信教官返回乘客厅，用枪顶着那些倒霉的乘客的脑袋，逼着他们说出密码，摁下指纹，再把钱转到自己的账户上，最后一枪崩了这些可怜人。
    伊维斯笑了笑，把手收了回来，坦然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丝毫害怕，只是挺直了背脊，“您大概不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倔，说要要干什么就一定得办到。方才那些乘客连我也道了谢，我还和他们承诺了，会把他们安全送回家，他们都挺高兴的。这张照片，我已经传送到了网络上，光脑里都设定好了，要是不取消，用不着多久，也许您还没有搜刮完这群‘财产’，它就发送出去了。”
    对面的长官气得发抖。
    “不过只要能不干多余的事，”伊维斯还是吊儿郎当，仿佛没把自己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当回事，“即使这张照片出现了，也什么都证明不了，您说是不是？”
    伊维斯这时候年纪还小，不懂事，办事太过简单粗暴，和那位长官闹翻了脸。要是换做现在，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处理得绝对会好得多，在达到目的的前提上使双方都不太尴尬，轻描淡写地抹过这件事。
    就如同现在，他选择性遗忘了另一种可能性，长官可以先把他搞死，再离开这艘飞船，反正如他所言，那张照片在这艘飞船没有出事之前，什么都证明不了。
    可就在快要扳动扳机的时刻，暴怒的长官改变了想法，他仿佛着了魔，忽然觉得，这个小子也不是那么罪无可赦，现在可以先饶他一命。
    伊维斯松了一口气，离开了这间小屋子，转身去了餐厅。
    那位特别的乘客能听到伊维斯在心底无比狂妄的话。
    “老子当兵卖命可是为了拯救全世界的！”
    为了拯救全世界。
    听起来有点可笑。
    乘客用了点特别的小能力，饿的前胸贴后背，整个人窝在椅子上，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又聪明又狂妄，可关键时刻却又像一个笨蛋，为了救一群陌生人而差点丢了性命。
    真是，奇怪的人类。
    安德里亚忽然就觉得，人世间也不是那么无趣了，至少还有这个人。
    他很有趣。
   
    第四十三章
   
    这都是些旧事了。
    虽然之后被那个长官针对了一阵子, 可具体的事情伊维斯早不记得了，听了后便问：“那后来，你不是肚子饿, 是怎么解决的？”
    安德里亚抿着嘴笑,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你去餐厅搬了一桌子的饭菜, 去乘客厅发放，每个人都有。你给我的是一个奶油蛋糕, 很甜。”
    从此以后, 安德里亚便喜欢上了奶油蛋糕的味道。
    “哎, 你还记不记得了，我是不是那时候就对你有意思啊。”伊维斯往他身边凑了点，吻了吻他的下巴, 琢磨了起来，“才出任务那会，我在新兵营吃了两年营养剂，一点糖都没沾过, 有蛋糕这种高级货肯定自己就给吃了，怎么就舍得给你了？你是不是用美貌勾引我来着？”
    安德里亚几乎要被他的不正经打败了，轻声笑了笑, 像是记不清楚了，“也许吧，你只有一个，就给了我。旁边好像有个小孩在哭着闹, 你也没给。”
    伊维斯耸了耸肩，努力回忆了一会，发现在记忆里找不出一点关于初遇时的痕迹。
    安德里亚伸手搂住他，向后一栽，倒在柔软的被窝里，两个人团成一团，发丝纠缠，搭在彼此的脸颊上，他说：“别想了，睡觉吧。”
    他记得清的，怎么会记不清？这些话是说给伊维斯玩的，那时他窝在座位上，伊维斯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才把那个准备塞给小孩的蛋糕给了自己。
    不过，他不会告诉伊维斯的。
    伊维斯躺在被窝里也不安稳，翻来覆去，和一条不安分的小狗似的蹭着安德里亚的脖颈，最后总结了一下，“所以这人还是要做好事啊，你看，要是不做好事，哪里找得到这么好对象。”
    在这个姿势下，安德里亚很容易便亲到他的后脑勺，安抚了一句，“好了，睡了，如果预计得不差，明天那趟航班就会来了。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说起来，安德里亚还有几分舍不得，到了外面，事情就多起来了，不能像现在这样。
    他知道的，伊维斯会如同过去一样，去冲锋陷阵，誓死不回，可能还会为了驱除达尔蒂玛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毕竟他心底的梦想就是为了拯救全世界啊，这可要比他以往经历过的每一场战争都要重要，紧迫。
    安德里亚阖着眼，醒到了半宿，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躺在身侧的伊维斯，目光比月光还要温柔。他是一条混血人鱼，虽然长着同人类差不多的模样，可血还是冰冷的，对人类这种生物所有温暖的情感都不能理解，不会同情，也不会爱，可是他遇到了伊维斯。
    那份爱是自好奇滋生的，他本来只是想看看伊维斯能够保持那份可笑的本心走多久，可看着看着，不由便泥足深陷了。
    忽然之间，他在人世间就有路可走，有梦想可言了。
    克尔瓦上出现了达尔蒂玛这件事的消息被严禁封锁起来，一切都被藏得严严实实，甚至连航空公司都没来得及通知，于是第二天，那辆航班在众人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清晨，天微微亮。
    村子里的人早就醒了，他们不久前得知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不相信的。对于那位住在村口的老太太说的话，每个人都是近乎本能的信服。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结婚生子，也以为会在这里死去，可是世事难料，这片土地已经容不下他们了。
    他们必须得离开了。
    老太太这几日强耗心力，一直监看着周围，此时不免疲惫过头。而现在也已经接近往日航班到达的时间，她手里拿了支烟，有些松懈了。而韦伯的能力似乎有些变异，只能感应到非常遥远的距离之外，克尔瓦星球内的状况反而难以感知。
    大家整装待发，只等航班的到达。
    伊维斯和安德里亚是空手坠落到这个地方的，也打算两手空空的回去。伊维斯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走到了爱伦的家，站在那台机甲前面。
    爱伦似乎有些可惜，抚摸着机甲的钢铁外壳，“等我们走了，它只能继续在这里沉睡了吗？如果不使用，真是太可惜了。”
    伊维斯皱了皱眉，“不可惜的，不用它才是最好的。机甲这种东西，造出来的理由也是为了让人类活得更好。”
    爱伦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机械专家，还是表示非常难过。
    远处，云巅之上，原来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如同乌云涌动着聚集一般，遮天蔽日，黑了大半片。伊维斯抬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低声说了一句，“快下雨了吗？别误了航班。”
    说完了这一句，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登高远眺，只一眼，血液几乎凝滞。那不是黑云，而是长着翅膀的达尔蒂玛，双爪抓着一只或几只达尔蒂玛，正朝这里飞了过来。由于数量太多，它们的表皮又大多是黑色，拥挤成了一片，竟连成了一团快速飘动的黑云。很明显，它们正朝着维多利亚村的方向飞行，这是对人类血肉的感应，凭靠着本能，它们的导航从不会出现差错。
    空气里似乎已经弥漫上了血液的铁锈味。
    伊维斯只愣了一秒钟，高声大吼，“往村外的停靠港跑，达尔蒂玛来了！”
    那些玩意的速度太快了，伊维斯的话音还未落，达尔蒂玛群已经飞到了村子的上方，能够飞行的达尔蒂玛松开了爪子，达尔蒂玛如同急速下坠的子弹，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半圆的坑，那是人类绝对无法承受的高度，这些东西却只是打了个滚，就从地面爬起来，循着食物的香味，向四周分散开来。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也许是认为这里的人类太少，血肉不够这么多达尔蒂玛共享，它们只丢下了很少的一部分，剩下的接着上行，渐渐飞离。
    伊维斯从屋顶一跃而下，抓住惊慌失措的爱伦，“去找安德，告诉他，等会我去找他。”
    即使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不，哪怕只是一只，也足够毁灭整个村子了。
    伊维斯曾被莫干拍了一掌，非常清楚与达尔蒂玛这种生物相比，人类有多脆弱，脆弱到仿佛只是一团行走的血肉，一种随时可以品尝的美食。
    他来不及多说什么，快步跑向院子里的机甲，拉开操控室，迅速摁下了启动键。
    就在此时，一台小型航船从预定轨道飞来，缓缓减速，向下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