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法则(哨向)(172)
第118章 番外:明天,你好(6)
当时王文思还不知道阳得意身上发生过什么, 只是看到阳得意神情有异, 便多问了几句。
阳得意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告诉王文思之后,王文思气得脸都白了, 立刻哐哐地给自己大表哥打电话, 让他去帮忙打听姚愿被抓之后的事儿。
新闻里有许多细节没有说清楚, 包括姚愿为什么被打。被审讯的时候,姚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警察:有一个年轻的哨兵, 大学生模样, 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揍了一顿。他不说是为什么,只说可能是因为培训学校抢了什么人的生意, 最后还补充一句, 那哨兵的精神体是一条很大的蛇。
阳得意没滋没味地喝可乐:所以饶星海才让我……请他吃雪糕?
这事儿原本是饶星海的秘密, 现在反倒成了阳得意和王文思的秘密。饶星海不想让阳得意知道,阳得意和王文思就装作不知道。但他一直记着这事儿,记得自己的朋友曾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教训过欺负他的人渣。
所以之后饶星海退学离开新希望时, 阳得意根本不相信。他知道饶星海不是这样的人, 他再怎么混帐都不可能对系主任出手。
他深知饶星海的温柔,这温柔令阳得意始终坚信他, 从来没怀疑过。
姚愿被逮捕之后,最终判了两年。
听王文思说, 这事情原本可以闹得更大的, 但那学生家里有头有脸,不想张扬。事情似乎也就这样过去了, 但几个月前王文思却神神秘秘找到阳得意,告诉他姚愿已经刑满释放。
但释放之后也没落得什么好:出狱没几天就被一帮子神秘人狠揍一顿,腿都打断了,脸歪眼斜的。神秘人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让他立刻从天津消失,姚愿在医院里好不容易等到腿好了一些,便匆匆从天津跑路了。
在这儿碰到他,是阳得意想都没想过的。
他只拣了些可以让俞阳知道的事儿说,关于自己的过去,仍旧一字不提。
俞阳听完,只晓得阳得意跟某个人有旧怨。他听的时候一直没吭声,修长手指揪着栏杆外侧花坛里的小花,几乎把那两根枝子上的叶片都扯光了。
“为什么他不让你知道?”俞阳问,“当雷锋?这时代还有这样的人?”
阳得意白他一眼:“不是什么当不当雷锋……他不想让我再想起以前的事儿而已。”
俞阳:“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阳得意:“俞阳同学……”
俞阳:“什么同学,叫师兄。下半年你也是人才规划局的研究生,对吧?”
他咧出一口大白牙冲阳得意笑,阳得意只能在心里暗骂姐姐嘴巴不牢。
“总之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搭讪不是你这样搭的,你这样,分分钟让人气到想把你扔下天桥。当然我没这个力气也没这个胆子,但我很不喜欢被人追着问这问那。”
“没有人追过你吗?”
阳得意一愣。
还真没有。从没人正儿八经地追过他。大学这几年,因为大一时太闹腾太出格了,他身上萦绕着许多流言蜚语,遇过烦人的苍蝇,但还没碰上什么真心实意要靠近自己的人。
他脸色一下就阴沉了。
“你还真他妈黏乎。”阳得意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完全不是我的那杯茶,无论外形还是性格……我是外貌协会,你懂吧?”
俞阳:“我长得可以啊,国际关系学院院草前五。”
阳得意又打量他一眼。确实长得可以,算得上端正帅气。但阳得意这四年几乎是天天看着饶星海和屈舞过来的,他自问对男性外形的审美已经登上了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就连现在瘦了下来的周是非,感觉也比俞阳顺眼三百倍。
“我不喜欢。”阳得意示意他停下,“我最讨厌你这种黏人精。”
俞阳一下就笑了:“我精神体是猫科动物嘛,当然黏人。”
阳得意一愣,一阵恶寒从背脊上窜起,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大吼:“东北虎?!”
他的恐惧和厌恶如此明显,俞阳不由得怔住了。
“……不是。”他放松了表情,脸上的嬉笑态度完全消失,很诚恳认真地盯着阳得意的眼睛,“它是一只猫。”
他脚下涌起一片浓雾,一只蓝眼睛的瘦削小猫从雾中款步走出,仰头看着阳得意。
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暹罗猫。
阳得意一下就卸了浑身绷紧的警惕劲儿。小猫用尾巴绕着他的脚踝,小脑袋在他光裸的小腿上蹭来蹭去,娇滴滴地轻声叫着,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瞅他,又是好奇,又是亲昵。
阳得意忍住了想出手摸摸它的冲动。
“那……那我也不喜欢猫。”他说,“我警告你别缠着我。我精神体是大象,一脚下去能把你这四脚兽踩死二十个。”
俞阳:“哦?”
他从背包中掏出博物馆的套票冲阳得意甩了甩:“有套票,可以选择讲解员,对吧?”
阳得意:“……”
“我明天会去找你的。”俞阳笑道,“请一定要跟我多说说人鱼的故事。”
阳得意:“……为什么找我?”
俞阳把手揣回口袋里:“想多了解了解你啊。”
阳得意匆匆跑走了。他快步下了天桥,回头再看时,俞阳正站在上面目送他,见他回头,又咧出一口白牙愉快地挥手。
阳得意觉得他实在太古怪了。
他往地铁站走去,掏出手机在宿舍群里发信息。
【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帅哥,可能是变态。】
【比我帅吗?】
第一个在宿舍群里看到讯息的是周是非。
他迅速回问了一句,阳得意发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周是非盯着漆黑的玻璃门。学院的门在这样的夜里就像一面镜子,映出他的全身。
入学时候肥敦敦的身材消失了,但肌肉还没成型;双下巴不见了,脸部轮廓终于变得清晰。他非常感激这一年辛苦备考的经历,虽然没考上心仪的学校,但无心插柳地完成了他的减肥愿望。
乔芳酒从楼上走下来,冲他摊开手:“表格全部交上去了。”
阳云也自从开始在人才规划局学习第二专业便辞去了副班长的职务,副班长换由乔芳酒担任。乔芳酒四年间换了好几个发型,临毕业时又把头发剪短,和入学时一模一样。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履行班长和副班长的工作吧?”周是非和她一块儿走出院系办公楼。
“拍毕业照和吃散伙饭的时候还得统计呢。”乔芳酒笑道,“不过不需要再写什么材料啊报告了,可真烦。也只有你能坚持下来,四年的班长,我太佩服你了。”
“你去哪儿?”周是非问,“回宿舍吗?”
“唐楹在篮球场打球,我去接她。”
两人往体育场的方向走去,路过礼堂旁边的小桥,发现那儿围满了人。有一对情侣正在桥上求婚,周围全是给他们欢呼鼓掌的同学朋友陌生人。两人站在一旁围观,乔芳酒忙不迭地鼓掌,周是非扭头看到她的笑,和入学时完全没有变化。
“乔芳酒。”他忽然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乔芳酒停了动作,扭头看周是非。
周是非以为太嘈杂了,他的勇气正在迅速消散,随着这夜炽热的晚风一起。为了保留住这一刻的冲动,他迅速又重复了一次:“你知道我……”
“谢谢你,”乔芳酒忽然说,“班长。”
勇气果真完全消失了。但周是非没有沮丧。班上所有人都晓得乔芳酒和唐楹在一块儿,她们毕业之后会离开北京前往深圳,在一个科技园区里从事人工智能相关的工作。她们会一块儿生活,甚至可能成为伴侣——每次一想到这些,周是非就会很诧异。
他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不甘。数年的时间磨平了他对乔芳酒从一见钟情开始的恋慕之情,他想看到乔芳酒幸福。
“我大一就喜欢你了。你是我的女神。”周是非开开心心地说,“是真的,你别笑。”
“你知道我脾气其实不太好吧?”乔芳酒问,“连宫商都跟我吵过架,你晓得伐?”
“这有什么。”周是非笑了,“我跟阳得意以前也常常吵。”
求婚仪式达到高潮,两个情侣的精神体同时跃上了天空,白鸽子和灰鸽子像云朵一样四散开来。
“……如果我更优秀一些,如果我……以前没那么胖,更善解人意,和现在一样成熟,你会不会……”周是非小心斟酌着自己的词句,“会吗?”
乔芳酒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被她这样看着,周是非仍觉得心头涌过火热的情绪。
水生精神体在人群中游来游去吐泡泡,鸽子还在飞舞,羽毛落到人们肩头,化成了闪闪发亮的烟雾。
“班长,你一直很优秀。”她注视着周是非的双眼,“但是即便没有唐楹,我也会选择别的女孩。”
周是非点点头。他感到轻松,但总有一丝涩意萦绕心头。他喜欢乔芳酒,即便此时此刻,他也确定自己是喜欢她的——但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会失败的初恋。
“那算了。”他笑着说,“我可不想当女孩。女孩太痛了。”
乔芳酒也笑了:“唐楹如果听到这句话,她会打你的。”
桥上的恋人终于拥吻在一起。无星的天幕下是越来越高涨的欢呼。周是非看见唐楹正从人群另一头艰难穿过,朝着乔芳酒走来。他与乔芳酒道别,转身离开了。
“……周是非说他终于表白了。”饶星海躺在石头上,正盯着手机,“但是同时也彻底失恋了。”
“原来他一直没跟乔芳酒表白?”沈春澜大吃一惊,“我以为……”
“班长很害羞的。”饶星海一边回复信息,一边笑着说,“你别看他敢在学生代表会议上跟校长书记对杠,实际上逢年过节给乔芳酒发个祝福短信,都要伪装成群发。”
“那他会给你们发吗?”
“不会,那是乔芳酒专供。”
沈春澜放声大笑。
剑江河边上的烧烤摊仍在,弹吉他卖唱的人也还在,音响似乎也没换,仍是高中低音混在一起嘶嘶呀呀的声音。俩人买了一堆串,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边吃边聊。
饶星海说他记得这地方,他在这儿给沈春澜洗过书包。
沈春澜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饶星海特别热衷于做家务,洗洗擦擦,从来不让自己动手。“沈老师是做学问的人,粗活我来。”他总这样说。
“洗东西是不是你的兴趣?”
“为沈老师服务,是我的人生意义。”饶星海说。
沈春澜嗤之以鼻:“好土啊。”
饶星海:“但你喜欢听。”
俩人又相对傻笑。
这晚上的一切都彷如昨日,但两人年纪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谁都没想到,多年前一场偶遇会蔓延出这样多的故事。没买到上好佳水果硬糖,饶星海在河边捡了一堆石子,一个个垒起来:“你都不知道你当时多凶,拳打浩南哥,脚踢饶星海。”
沈春澜:“是吗?那你怎么不怕我?”
饶星海:“怕是怕的,可是你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