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龙得了面瘫(27)
李鲤:“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是天神。”敖宝青笑道,“跟我们不一样。走,我们回西海。”
乐水叹道:“我也是时候回一趟南海了。”
西海的事情解决了,可他的还远远没有,甚至比以往更扑朔迷离。
李鲤有点不舍,泪汪汪地送别乐水敖宗秀哼了一声,说:“我也要回东海了。”
李鲤本能地想挽留,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自己才拒绝了人家的求亲,而且都是因为他才差点连累了宗九太子,现在事情好不容易解决了,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该懂点事了。
李鲤只好巴巴地说道:“那你回吧。”
居然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
敖宗秀干瞪眼了一会,话都说出口了,也不能吃了吐,气呼呼地化作银色长龙,呼啸而去。
“唉。”李鲤惆怅地叹了一气。
剩下西海三人众,从哪来的,就该回哪里去。
到了西海,敖宝青却没径直回龙宫,而是带着李鲤去了另外一个偏僻的方向,那是李鲤往日巡海也没抵达过的荒凉海域。
敖宝青也没特意避讳着安霓。
明明越往深处去,就越冷清寂静,寸草不生,游鱼不过,入目皆是冷硬黑黢的石头和泥沙,却无端地让人感觉越来越热,好似在烤火一样。
李鲤热得忍不住张嘴吐了两个泡泡而很快,他们果真就看到了远处横亘着一条巨大的“火龙”。
那“火龙“”像道巨大的城墙,极具存在感地拦截在前方,狰狞如野兽,吞噬一切敢靠近的生灵。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火炉”外面其实是一层透明的屏障、屏障里,翻滚着汹涌的岩浆,冲击得海底摇摇晃晃。就好像是,海底受了重伤,伤口是裂缝,里面滚动的是血液。血液流尽,西海就死了。
李鲤脸色下意识地就变了,本能地对这个东西感到害怕。
敖宝青的目光沉重地凝视那艳红的火焰和蔓延得似乎无边无际的地坑裂缝:“这是西海的无底洞。”
安霓见多识广,看了一圈,皱眉道:“是火山?我以前漂洋过海的时候见过火山爆发,轻而易举就摧毁了一座繁华的城市。但这么大的海底火山我还真没有见过,如果任由它喷发,不仅仅是西海生灵遭殃,西海附近的人类也将无幸免。”
“远远不止。”敖宝青沉声道:“一万年前这道地缝初初爆发,西海死伤数万,即使远在东海也感到了强烈的震感。人间就更为惨淡了。也幸好西海龙宫及时行动,以当时西海龙王和三位龙太子的身体作为阵眼,设下结界,拦阻了地缝继续喷发火焰。西海牺牲了四条龙的生命才稳下地缝,此后还要不断地维护阵法,几乎耗尽了西海所有的珍宝”
这也正是,西海一天穷过一天的原因。
敖宝青领着李鲤和安霓朝地缝更近的地方去。
李鲤这才看到在地缝外还驻扎着许多虾兵蟹将,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地缝两边来回巡逻,一旦巡查到阵法薄弱处,就立即投入珍珠、翡翠等蕴含能量的宝物。
难怪西海龙宫没有几个守卫,原来全都驻守在了这里。
“他好红啊。”李鲤盯着一个虾兵,惊叹道。
敖宝青扭头一看,赶忙道:“你赶紧下去换人,都熟了,再烤就焦了!”
那红彤彤的虾兵得令,双腿发软地撤退,同时还莫名其妙地对大太子的话,感到一股发自灵魂的冷颤,瑟瑟发抖。
敖宝青嗅了嗅水中挥之不去的烧烤香味,愈发心痛:“地缝里的火焰还在无时无刻炙烤着西海的水,因此每年雨簿一赐下来,我们就用来补足西海的水。没想到差点让李鲤你受苦了。”
敖宝青安慰地拍拍李鲤的肩膀,继续道:“饶是耗尽了西海之力,地缝却还是还在不断地扩张。相比一万年前,地缝长了十里,宽了一半有余。如果此时此刻让它喷发,后果不堪设想。”
安霓奇怪道:“玉帝不管吗?”
“管不了。”敖宝青叹息,“我们都无能为力。玉帝说,这是人间逃不了的宿命。安霓,你说你化作一阵风从西方来到东方,你一定看到过人间真正的模样吧?”
安霓仰头回想起那段飘摇的时光:“有山,有海,一片一片地散落在巨大的蓝色球上。”
敖宝青点头道:“就是这样。玉帝说,那些散落四方的陆地,其实最早是连在一起的。而我们所在的地方,也将要以西海为界,再次分裂成两块土地,远远相隔。或许这段期间,人间气数将会死尽,但再过许多年,在我们走后的许多年,会有幸存的人类发展出新的世界;当然也有可能,会出现其他的生命取代人类。生或死,都人间的宿命,是每一个生灵必经的宿命。”
安霓感到悲哀,一句宿命,是多少生灵的彻底消失。
敖宝青显然很悲愤,看着那些滚动不歇的岩浆说道:“如果一切都归于宿命,那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就是在茫茫宇宙中,发现了这颗柔弱星球上,居然存在着更柔弱但有智慧的生灵吗?我们可以和他们交流,我们不孤独,不再是穿梭无尽黑暗的孤岛。如果放任不管这道地缝,我们这么多万年的守护,岂不是像个笑话。”
李鲤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看敖宝青和安霓两人的神色,却都是一般的心知肚明,更为迷惑了,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敖宝青捏了下他的脸,解释道:“你就当是整片海里就只有你一只鱼,你感到寂寞、无聊,终于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只还很小很小的鱼苗,几乎一个浪就能把它打死,你小心地保护他,在灭顶之灾来临时为他挡住,却又不干涉它生活的选择,只是为了让它好生地长大,直到能和你对话,一起玩耍。”
李鲤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敖宝青无奈笑道:“大概是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孤独。就如同现在的许多神灵,在这里生活得有声有色,权力、爱恋、珍宝,都能争夺得你死我活,早已忘了当年我们选择留下来的初衷。”
安霓道:“你还没忘,不是吗?”
敖宝青嘻嘻哈哈地一笑:“卧榻之侧,有这么一个死穴,我想忘记也挺难。”
眼神,却被屏障里的岩浆,映衬得血红。如同此时此刻,西海之上正在坠落的太阳。
但很快,敖宝青转过头来,脸上是真实的欣喜和轻松,他对李鲤道:“你是西海二太子,西海以后就交给你了。”
李鲤啊了一声:“那你呢?”
“我?”敖宝青笑道,望向了远方,“我或许会很快回来。”
李鲤更纳闷了:“回来?你要去哪?”
安霓担忧地看着敖宝青,她总觉得敖宝青这一番话,更像是在以防万一,对李鲤交代着什么后事。
敖宝青对李鲤的问题避而不答,反催促道:“你该回遇邱城继续当值了,这会儿要记得不要瞎胡闹了。”
顿了顿,敖宝青想起了什么,揶揄道:“你要是真和宗九成亲了,偶尔胡闹也没关系。”
这就说到李鲤的伤心事了,注意力一下子被带了过去。
安霓严格来说不是西海中人,也不好追问。
李鲤想到这会儿自己要一个人去龙王庙,不免万分沮丧。
以前他还不觉得一个人去当值有什么问题,但身边的朋友本来热热闹闹一场,突然一个个地都离开了他,就感觉有点不舒服了。
难道这就是宝青大哥说的孤独?李鲤第一次带着对人生的哲理思辨,奔赴遇邱城龙王庙。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了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孔。
沮丧了老半天的李鲤一下子活了起来,兴高采烈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你不是回东海了吗?”
敖宗秀臭着脸扒拉下李鲤,严肃说:“注意分寸。”
第29章 客人
李鲤被敖宗秀推开也不生气,绕着他走来走去,兴奋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敖宗秀拍拍衣服,故作漫不经心道:“我回来拿一些东西。”
偏偏李鲤不识相,还追问:“拿什么?”
同时心里忍不住感到失落,宗九太子拿完东西就又要回东海啦。
敖宗秀眼珠一转,正好见到一只小粉猪从供案下钻出来,就一指它道:“你说它们是我变的,我自然要把它们带走。”
李鲤盯着小猪崽看了好长时间,抗议:“它们不会游泳,会被淹死的。”
敖宗秀随口接道:“那怎么办......”
在这电光石火一瞬间,李鲤忽然碰触到了龙生智商的巅峰,简直像是鸿蒙初开的第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脑海,不禁脱口而出:“要不你把它们养大了,能自食其力了,你再回去吧。”
敖宗秀怔了怔,看到李鲤充满期待的眼神,耳根就先红了一圈,勉强说:“唔......也不是不可以......”
这主意,简直太棒了好吗!
但还没等敖宗秀继续说什么,李鲤却先一步感到不好意思:“唉,我是不是太坏了?”
敖宗秀惊诧于单纯的李鲤居然能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怎么了?”
李鲤愈发惭愧了:“我都没有好东西送你,却还想让你陪我一起玩。”
一句又无辜又真诚的告罪,轻易就将东海九太子击倒了,一天内积攒的不忿、难堪、失落,顷刻间都烟消云散。
敖宗秀手足无措半晌,支支吾吾地说:“我又不缺什么......”
话说着,手已经忍不住捏上了李鲤的脸,柔软腻滑的,敖宗秀问:“脸疼吗?”
李鲤立马摇头,以至于脸颊上的肉被敖宗秀拉得变形,让人很想咬一下。
敖宗秀发誓,他只靠近了一寸想看清楚而已,没别的非分之想。
在被安霓看着的时候,他已经在心中发了三遍誓了。
李鲤喜出望外,看正从庙外进来的人:“安霓,你怎么也来了!”
安霓只是随意看了眼敖宗秀,并对他也在表示了一点点细微的讶异,其他的都是某人做贼心虚而已。
安霓笑道:“胡老八的儿子还才出世,按人间的说法,他月子期还没过呢,我不太放心。我本来是回去取一些东西,再与你一起过来的,但你走得太快,我追都来不及。”
李鲤嘿嘿一笑。
之前那寂寞的滋味只瞬间一闪,就又被连续不断的热闹给冲散了。李鲤注定无法在孤寂中领悟人生。
没过几天,回南海的乐水又到了龙王庙。
李鲤这日照常去龙王庙正殿巡守,见供案上居然被人供奉了一朵还带着露水的牡丹花。
遇邱城少雨水,花也就很少见,这一朵算难得珍贵了。
李鲤欣喜地嗅着花,数着花瓣,一扭头,惊喜得哇哇大叫:“乐水,你也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