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C位出殡。(108)
子鹤伸手想要扶住小十的肩膀,却在看到对方脸时被惊住:
妖邪郁气冲了小十双目,那双清秀好看的丹凤眼中血红一片,血丝从双眼向外蔓延,渐渐侵蚀向整张脸。
愤怒和悲痛让小十失去了理智,心神失守——他堕心魔了。
“子盐。”子鹤捏着小十肩膀,霍地将对方转向自己。
可小十却全无感觉,面目愈加狰狞,面色也逐渐转青——他正在逐步转变成恶鬼邪物。
子鹤心中狂躁难平,背后的阴冷之气突然暴涨,才开始修旱魃身的他,尚未来得及与这副开始变异的肉身好好相处,便过早的见识了这具肉身的强大。
他情绪欲加放肆,因为愤怒和悲痛,手臂微微颤抖着。
掩藏在阴郁外表的子鹤师兄,并不真的是个阴郁冷漠的人——从来都不是。
他身体里鲜血滚烫,情绪沸腾,是个敏感又重情的人。
曾经多少个岁月,他用理性压住胸腔里的仇恨。
用阴沉和冷漠,让自己平静。
可突然之间,体内强大的力量摧毁了理性。
愤怒和悲呛,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向激烈的性情。
倒在树边的少年已死去,三魂出体,漂浮在空中,却不愿离开。
子鹤已开阴眼,便对上了少年魂魄那一双悲伤的眼睛,魂魄微微开口,仿佛在说‘救救他’。
他说的是子盐。
子鹤的心神已经彻底乱了。
眼见着少年魂魄将散,他出手如电,掌中瞬间凝聚一团阴气。
手臂挥动,阴气裹住少年魂魄后,他快速捏起一个手诀,手指在空中画圈后,一把掷向身边巨树。
那少年魂魄尚在愕然之中,便感到一股强大冰寒的力量裹住了他的魂魄。
下一刻,少年鬼魂渗入泥土之中。
桃树根须从四处钻出土壤,裹住少年尸身,直至慢慢将少年尸体卷入土中,消失不见。
猛然间,桃林中最大的这棵树上,所有桃花散落。
纷纷扬扬如一场粉色的雨,将两条人影笼在其间。
桃树香气中,隐有寒气四溢,透着股萧杀之气。
一片艳美之中,含着巨大的杀机。
子鹤大脑发热,待将死去少年封魂入土后,犹未停手。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子盐堕心魔,成妖物。
一个堕入心魔的妖物,会有怎样的下场?
失了智……然后被曾经的师父灭杀?被曾经的师兄围剿?
许久之后,当子鹤回过神时,小十面上血丝已退,双目却凝滞木讷,不复神采。
子鹤慢慢低头,他手中已握着子盐两魂——
翻滚着,挣扎着,痛苦着的两抹生者魂气。
……
那是子鹤第一次吸食人类生魂。
他站在落尽花瓣的桃花树下,双脚被埋在落英之间,望着子盐仅剩一魂七魄的半尸肉身。
他抿紧双唇,未能发出一声悲鸣。
胸中狂气裹着剧痛,翻涌着让子鹤陷入混乱,久久未能挪动……哪怕眨一下眼。
直至日西斜。
他才慢慢动了下手指。
迈开脚,他沉默着在四周布下法阵。
阴煞气渐渐凝聚,他退后几步,看着阵法开始渐渐发挥作用。
法阵中,子盐尸身接连不断的发出爆豆般的声响,它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双瞳成了灰白颜色。
两刻钟后,便成了一具无识无智的铜甲尸——金刀不摧。
昏暗的天色中,子鹤站在桃树之间,望着自己炼成的第一具铜甲尸。
他背部线条紧绷着,站的笔直。
树影绰绰,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
……
夜半时分,四周空寂昏暗。
子鹤一个人站在客厅角落,坐在沙发上,望着贴墙而站的铜甲尸。
他终于知道,这具铜甲尸是谁了。
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可惜没有神采,没有光芒。
知道铜甲尸是子盐后,再回想变成美女的子盐,的确长的有些相像。
怪不得子盐的魂火是浅橘色的……
怪不得子盐现在傻乎乎的,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很多时候,还需要克烈教他如何去当一个人类。
那是他第一次做铜甲尸,子盐的魂魄被撕裂了。
后来即便一魂七魄恢复自由去投胎,也只能轮回畜生道,做一只傻狗。
饿鬼道人,原来叫容浩。
怪不得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严格来说,容浩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容浩让他使用阴兵符操控铜甲尸,是想让自己与之一起战斗吗?
使用子盐的尸身?
开什么玩笑……
他皱着眉头,捏着手里的阴虎符,脑中浮现出一些想法来。
沙发上突然传来声响,戒备回头,发现居然是克烈。
这只六师兄一向很少亲近他,今天倒难得跟他一起坐沙发。
子鹤伸出手,趁机便在克烈头顶摸了一把,感觉赚到了。
克烈居然也没有躲闪。
半晌,它捞过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子鹤:
你打算一直放着铜甲尸在家里吗?当镇宅门神用?
子鹤哼了一声,“少装傻了,你是知道的,这铜甲尸是谁。”
克烈尾巴抖了抖,爪子压住手机,不聊了。
“明早我带它去紫玄山。”子鹤开口道。
克烈眨了眨眼,身体趴伏在沙发上,显得格外温顺,它呼噜两声,俨然真是一只猫。
子鹤知道它大概是在陪伴自己,也许……方才他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太孤独了吧。
……
……
天方亮,子鹤便起了床。
他面上的水泡已经消了,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暗红色小圆圈儿,更像麻子脸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用着受伤的手,将自己的妆容打理妥当。
穿上白色衬衫,配上浅灰色的运动服,黑色运动鞋,加上昨天小要命给他买的风衣。
谭山市经历了莫名其妙的昨天,很多人都怀疑有人含冤,要么就是又有道友突破。
天气骤降之后,今天却又立即回暖了。
子鹤站在镜子面前,觉得自己形象尚算体面。
他又敲了狗子的门,在狗子迷迷糊糊晃晃悠悠来开门后,子鹤推着狗子的肩膀,到卫生间。
连帮忙,带指挥,总算也给狗子穿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扣子也没有歪七扭,非常难得。
将狗子推到面前,子鹤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道:“张子盐。”
狗子揉了揉惺忪睡眼,毫无防备的朝着子鹤露出笑颜,有些傻,有些天真。
“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子鹤伸手想去摸一下狗子的头,却发现自己手上绑着绷带,只好作罢。
大家一楼吃早饭时,赵胤推开房门走进课堂。
今天饭后换药时,子鹤乖巧了许多。
赵胤有些不习惯,低声开口道:“你还没睡醒?”
“睡醒了呀。”子鹤有些疑惑的挑眉,睁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小要命。
“那你怎么不笑?”赵胤为子鹤绑好手上的绷带,双眼灼灼,一本正经的问道。
“啊……”子鹤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小要命为什么这么问。
往日里,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吧,昨天恢复了关于子盐的记忆后,心情受了不少影响。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突然像是被戳了一下。
小要命一下就发现了啊,而且……赵胤问的是‘你为什么不笑?’而不是‘你怎么了?’。
在小要命看来,他是不是一个特别爱笑的人啊?
心里有点天暖,他倒有了几分不好意思,笑容不知不觉浮上来,清浅中透着几分腼腆。
赵胤看着子鹤的模样,直觉得真是新鲜。
他便伸出手,戳了下子鹤的额头,“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子鹤听到赵胤的话,抬头要去捕捉赵胤的眼睛,却发现对方说罢话,立即转身去另一张桌上拿水杯——
非常可疑,极有可能是夸他夸别扭了。
想到这里,子鹤才要笑,就听到赵胤一边喝水,一边道:
“能年轻十岁。”
“……”子鹤的笑容卡住,似要撇嘴,可几秒钟后,却还是笑了出来。
……
……
紫玄山脚处,有一片桃花林,长了好多年,曾经没有人打理时,杂草乱树丛生,桃花树群仍年年开花,年年结果。
近些年,这边被打理成一处景点,虽没有收门票,也非正式旅游之处,但本市的人,到了桃花开时,总会驱车来玩。
很多来过的人都知道,桃花林中,有一棵特别高,特别粗的桃花树。
大家都说它是桃花树,经鉴定它也的确就是一棵桃花树。
可它从不开花。
当满园盛放时,它孤零零长个子。
当满园结果时,它孤零零长个子。
到了今年,即便距离很远,也能看到一片树海中,有那么一棵,高高的探出头,不知在找谁。
…
子鹤用了阴兵符,在上面点了一抹阴气,将铜甲尸带了出来。
他当然不是要带着铜甲尸去紫玄山打架,打小十一也用不着铜甲尸。
赵胤开着子鹤的保时捷,车后面坐着山狗子盐,和铜甲尸子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