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霸王龙一起恋爱的日子(29)
“?!”
伊莱猛地瞪大了眼,眨掉自己的眼泪,生怕自己看错了一样,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处同样划出一道长口,更多的血液滴落在了诺亚的身上。
被吸收的血液越来越多,伊莱划出第四道口子,眼前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发黑,诺亚全身都覆盖起了像鱼的红眼膜一样的东西,极薄极淡,几乎没法和它上次被西雅茨龙咬伤之后的粘液相比,但伊莱仿佛落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自己敲了几支葡萄糖喝下,又割出新的伤口,寸步不离地守在诺亚的身边。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阳光从货厢的缝隙中透进来,被挤成了一条极扁极细的缝。伊莱脸色苍白地盯着诺亚被阳光照亮的部分,半透明的薄膜之下,诺亚的心脏处依然没有跳动,翅膀出的伤口却在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伊莱恍惚地靠在货厢上,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感觉到疼痛之后,他对着阳光的方向,在自己的胸前认真地划了一个十字架。
[34.34.回家]
一直撑到早上□□点, 早高峰,这个繁华的都市一如既往地开始醒来, 手机上还没有任何关于那个机密军区的消息,也没有任何上千恐龙出逃的动静。更新最快超过60个小时没有睡觉又失血过多的伊莱靠在车厢里, 刷了一会手机之后站起来, 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重新跌回了车厢里。
他挨着铁笼歇了好一会, 缓慢地站起,走到一边,将被严严实实捆起来的研究员搬到最角落的地方, 勉强吃了一点东西, 就躺在里诺亚极近的地方, 稍稍眯了一会。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定,噩梦连连, 要么看到白骨森森的诺亚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要么看到整个西尔维亚市被恐龙占领,人类四下慌乱逃走。过度的紧张和疲劳在这个小歇中爆发,睡到半途他便发起了高烧, 梦呓不停,几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伊莱极其难受地从昏睡中醒来,嘴唇干裂, 头晕目眩, 坐起来缓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伸手去医疗包里摸出一根体温计,夹在了自己的腋下。
体温计很快发出了嘀嘀嘀的高烧预警,伊莱低头看了一眼,竟然已经烧到了39.5度。
他吞了两片退烧药,半跪在诺亚的身边,低头小心地去观察它的情况。几个小时没有供血,但诺亚身外的那层薄膜颜色越发的鲜艳,从浅红变成了深红,身上大部分伤口已经进入了愈合的阶段,只是胸腔依然没有心跳。伊莱又难受又担心,喘着粗气,摸了摸诺亚冰凉的尾巴。
“你看上去不太好。”
车厢暗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伊莱抬起头,被烧糊的脑袋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被绑着的研究员。他有些摇晃地走到了车厢尾,居高临下地看着角落里狼狈的男人——他身上被蹭到了很多灰,脸色苍白,下巴生出了胡渣,有些忧郁的棕色眸子无精打采。伊莱踢了踢他的小腿:“还不是因为你们?”
研究员把目光望向了笼里的诺亚,在看到诺亚的时候,他灰败的神色才会出现一点神采,他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奇妙的事情,奇妙到只能用命运的指引来解释,你注定会和……”
“好了,”伊莱头疼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实在听不下去这些废话,“我会放你走。”
研究员猛地收了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艾文·亨特,”伊莱回忆起他铭牌上的名字,“你回去之后可以测一测自己血液中的金属含量,我给你注射了机械细胞,我想你的话,应该明白这是什么吧?”
艾文眼睛越瞪越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静脉处,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未知的针孔。
“你……”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伊莱,“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伊莱苍白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无非是在艾萨克叔叔的电脑中看到过这个武器的相关设计,然后给他注射了普通的含金属成分的人造细胞而已。他表现得有恃无恐,随意割断了他的绳子,道:“母细胞在我的体内,我随时可以让你暴毙,而且一旦我的身体出现问题,你也会受到牵连。我想你现在也不好受吧?”
脑袋上被重击过的艾文浑身都不舒服,他显然是相信了,在原地呆坐了好一会,慢慢按住了自己的头。
“就算你不给我注射,我也不会出卖你,”他说,“如果你不出现,我打算把它带到自己的一个秘密实验室里,然后……”
“然后把它解剖掉?”伊莱被他的话戳到了痛点,猛地提高了音量。
“……”艾文把目光挪向笼子里的诺亚,眼睛开始变红,“对不起,我以为它死了,我以为自己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最有研究价值的实验品,谢谢你,谢谢,真的。”
伊莱积攒了很多天的愤怒被完全勾起,他伸手打了他一个巴掌,用了自己目前所有的力气,清脆的一声,直接把他打得半个身体都偏了过去。他脸色病态地泛红,指着诺亚,一字一顿地说:“它是生命,是个体,不是实验品。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艾文捂着脸,沉默了半响,又道:“对不起。”
伊莱没有这么多精力和他扯皮,又走到诺亚的身边,重新隔开了一个小口子放血给它。它吸收血液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几乎就像一个无底洞。伊莱一边担忧地看着,一边难受地微微喘气,艾文道:“你这样会自己先垮掉的。”
伊莱没答。
艾文看了一会,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你在发烧,这样不行的。”
伊莱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艾文自己站起来走到了车厢门口,犹豫了一下,发现伊莱并没有阻止他,于是下了车,片刻之后折返回来,手里提了药店的袋子。
他动作熟练的配了药,把点滴挂在车厢上方,拿着针头,半跪下来征求伊莱的意见。
“一些消炎和补充体力的药。”他说,“你可以看药店给的小票。这么短的时间,我做不了假的。”
伊莱望着他总带了些忧郁的棕色眼睛,随后轻轻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小票,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研究员虽然很讨厌,却一直都谈不上厌恶,也许是因为他某些部分总让他想起老爸。
“你打吧。”伊莱说。
艾文松了一口气,帮伊莱打了点滴,然后不敢再打扰他,就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被血红色的薄膜裹紧的诺亚。伊莱放完血,他声音有些发抖,低声道:“我可以近距离看看它吗?”
“它叫诺亚,”伊莱告诉他,“不要打扰到它。”
艾文用力地点头,激动得脸色微微发红,小心地爬到了诺亚的身边,像看世界上最珍贵的艺术品一样狂热地看着诺亚的身体,眼睛里面甚至渗出了泪光。伊莱莫名感到很不爽,他咳嗽了一声,艾文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摸诺亚只剩下最底部的骨头的翅膀。
“喂!”
艾文猛地回过神,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目光还黏在诺亚的身上。
“如果你对我不放心,我愿意一直呆在诺亚的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它。它需要一个专业的护理人员,我研究恐龙的基因改造已经超过十二年,也有很多存款,我可以交出所有的一切,只求你能够允许我看着它真正长大。”
艾文说得情真意切,伊莱有那么一瞬甚至被他打动。
“不,”伊莱却说,“你如果真的希望诺亚幸存下来,你必须回军区去,伪造出它已经死亡的证据,否则,你的中将迟早会生疑。”
艾文眼中的期待逐渐暗淡了下去。
“我会照顾好它,”他又说,“你必须尽快回去,也不要试图耍什么花招,我可以看到你所有的一举一动。”
艾文久久地望着诺亚,失落地点了点头。
伊莱没有跟他说任何别的情报,就这样靠在诺亚身边,打完了艾文配的药,也放完了今日份的血。他感到无比的疲惫,困意又涌了上来。
艾文在他和诺亚的身边守到了下午,被伊莱赶走之前,他给伊莱留下了一个纸条。
“这是我的私人空间密码,我会每天在里面写‘日记’。”
伊莱握住了他给的纸条。
这是一个很有诚意的举动,因为他没有向伊莱要任何对等的交换信息,而是表示愿意单方面的像他们提供任何帮助。伊莱“嗯”了一声,收下了纸条,艾文望着诺亚,一步一回头,念念不舍地下了车。
伊莱把车厢上了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打开手机,这么大的新闻,只在中午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有关“西尔维亚军区起火”的新闻,却只字不提出逃的恐龙。最奇怪的是,网上也没有半点相关的风言风语,如果真的出现了军区外的人员伤亡,再怎么控制言论,都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伊莱感觉这个事情有点诡异。
但他照顾诺亚已经耗尽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精力,他在这个车厢里呆着接近三天,高烧退成了低烧,却断断续续不停的烧着。诺亚每天都吸收他的血液,到了第三天,那层血色的膜已经有了粘稠的感觉,几乎把它的全身都覆盖了起来,偶尔还会冒出一个两个小泡泡,深夜靠近去听的时候,甚至会听到些许的微弱心跳。
伊莱明明难受的要命,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在这个狭小又空荡的车厢里,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和这只奇奇怪怪的小恐龙、这只他失而复得的小恐龙。就好像时光倒流了,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小溪里捡到诺亚的时候,诺亚还在壳里面,他每天每天期待地等待着它被孵化出来的那一天,只是这一次,他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等待着,甚至替它去超市里买了新的宠物毛球。
第四天,伊莱在艾文的“日记”中等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信息。
西尔维亚军区派人秘密去小镇进行了二次搜查,其中包括了他的酒吧,什么都没发现。高层会议上已经相信了他提供的伪造证据,确认诺亚死亡。
这么多天的等待,伊莱终于放下心来了。他深夜将货车开到了海边,随后又折返,开着自己的车,将诺亚小心地抱进了后备箱——短短这段时间,诺亚比以前轻了许多——然后打开货车的货厢门,挂了倒档,站在门外控制着方向盘,一点点把车倒进了悬崖下。
货厢朝下栽进了海里,海水很快灌进厢中,拖着整个货车,很快地沉进了海水的深处。
伊莱脑袋的热度还没有退去,晕乎乎地站在悬崖边,被深夜的海风吹起了刘海。他按住自己的额头,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没有烦心事的好天气里,大海,爱车,他,还有诺亚。
“嘿,小家伙,”伊莱拍拍后备箱,语气轻快,“我们回家啦。”
后备箱静悄悄的,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但伊莱却总觉得诺亚听到了,久违地打开了车载音乐,愉快地哼着歌,连夜朝着小镇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