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了个小僵尸(5)
贝浩然见他手脚并用，速度缓慢，有心想帮帮忙，结果却四肢乏力，精神困顿，实在从沙发上起不来身。
“坐这儿吧。”小娃娃跑近了，贝浩然才伸出手将他放在了茶几上，两人面对着面。
屁股下面的玻璃凉凉的，唐小小不是很喜欢，他抬起眼皮飞快觑了贝浩然一眼，又赶紧移开了。刚刚对方一言不发的样子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小甜甜逃不了一顿痛打，结果只挨了一巴掌就完了。不过，贝浩然沉默的样子，在唐小小看来，反而比大吵大闹更可怕，因为——他妈妈也是这样的脾气。
在古墓里，要是爸爸犯二百五，真把妈妈惹火了，她就会闭上嘴巴，一个人躲到别的棺材里去，几年不和爸爸说一句话。唐小小没接触过多少人，不知道冷战的概念，但他觉得，每到那时候，墓里总是静悄悄的，别的安静会让人觉得放松，觉得安全。可这种静不是，它让人不舒服，弄得唐小小和他哥哥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大声戏耍。
刚刚的贝浩然就给了他这种感觉。
奇怪，明明只是个愚蠢的人类罢了。
“把手伸出来。”贝浩然一边翻医药箱，一边说。
唐小小不明所以，但还是怯怯地把两只小手伸了出去。
贝浩然拿出碘酒和云南白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对方的小藕臂仔细看了看：“咦？伤口呢？”
唐小小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满脸疑惑。
“你不是说猴子把你手弄疼了吗？”贝浩然盯着他的眼睛，“我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怕她把你弄伤。怎么？没有伤口啊？连爪印都没有？”
唐小小在玻璃上扭了两下，信口开河道：“小小……是人参娃娃，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也是！”贝浩然拍了一下脑袋，把东西收了起来，然后，他愣了一秒，仿佛是不敢置信，“这么说，我终于可以睡觉了？”
“小哥哥还要教训小猴子，让她下次千万别这样了呢。”唐小小在一边小声逼逼。
贝浩然默默地把视线转向笼子，发现小甜甜这会儿竟一反常态，背对着他，蹲在角落安安静静的，既不出声，也不调皮。贝浩然仔细一想，这家伙爷爷养了快九年，自己又接手养了两年，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没吃过苦，没挨过打，猴生头一回挨巴掌，竟然是因为自己？
唉，其实，她平时也没有这么调皮的，谁家养宠物还没个糟心的时候呢？贝浩然念旧，何况这两年，只有小甜甜和他相依为命，不离不弃。于是，自我开解了一下，贝浩然那一腔怒气，竟然释怀了。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再调皮，我还揍你！听到没有？”贝浩然口头告诫了一句，打了个哈欠，起身把灯关了。
就这么算了？唐小小本来还想看会儿热闹呢，他忍不住出声：“诶！小哥哥，那我怎么办？”
“你……”贝浩然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钻进被窝裹了裹，小声而含糊道，“去……泥盆里呆……着……补……元气……”
“你！”唐小小差点骂人。
四周虽然都黑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视线，唐小小瞄了一眼还在角落生闷气的小甜甜，悄悄哼了一声，爬下茶几，拽着床单，爬上了贝浩然的床。
他刚刚在床上睡过，既干燥又暖和，和地下的潮湿一点都不同，他还怪喜欢的，今晚，他才不呆土里呢，这床这么大，他就睡在这里。
而且，这个蠢人类不是让自己补元气吗？嘿嘿嘿……唐小小狞笑着，露出了小尖牙。
……
第二天，闹钟响了两遍，贝浩然才萎靡不振地醒了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用无比强大的意志，将自己从冬天的被窝里拔了出来。
昨晚上他梦到自己被毒蛇咬了，手掌老是隐隐作痛，刷牙的时候瞧了瞧，却发现什么事也没有。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往客厅看了一眼，发现小甜甜还是背对着他的姿势，只是改蹲为坐了。而唐小小则在泥盆里歪着头睡觉，嘴巴下面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流了口水。
小东西还真听话。不知不觉，贝浩然对人参娃娃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幸好在玉石店工作不需要朝九晚五，尤其是孔家在古玩街开的一店，开门时间更是挪到了早上十一点，所以即使两点多才睡，贝浩然也睡足了七个多小时才来。
半小时后，他背上背包，拿上手机出门。
结果手摸到门把手时，顿住了。他回头看了看装死的小甜甜，又看了看孤苦伶仃（并不）的唐小小，再瞧瞧那被鞋带绑住的笼门，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回头把唐小小拔了起来。
“啊！啊！干嘛？干嘛？”被“惊醒”的唐小小尖叫道。
贝浩然用热水给他冲了冲身子，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只不用了的红毛线手套，掏了两个洞，让唐小小穿上了。
“今天我带你出去，暂时别补元气了。”贝浩然叮嘱他，“晚上回来再补，补好了，你给哥哥我泡酒，好不好？”
出去？唐小小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有些迟疑：“可是……外面好多好多人……小小……有点怕……”
他其实不怕人，就是有点怕冷。
也是奇怪了，一个小僵尸，竟然还怕冷？每到冬天，他就基本呆地底下了，不敢到古墓外面撒野。
“也是，外面啊，有好多好多坏人。”贝浩然一点都不宽慰他，而是变本加厉地哄骗道，“就哥哥我，是好人。但是吧，把你放在家里，小甜甜会欺负你。所以等会儿，哥哥把你放包里，你可千万千万别出声，知道吗？”
唐小小权衡利弊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唐小小：金角大王在此！小甜甜，叫你一声背锅猴，你敢不敢答应？
小甜甜：……
第6章 枕玉阁
刚出门，唐小小就在背包里打了个大喷嚏。
贝浩然问他：“怎么了？冷吗？”
唐小小捏着嗓子说：“有点……”
鹿城的冬季总是多风，临近年关，气温越来越凉了。等煎饼果子时，贝浩然突然想起昨天的天气预报还说，过两天会有大雪，他皱了皱眉，打开淘宝下单了一个电暖宝，犹觉得不够，又戳进了一家给洋娃娃做衣服的店铺。
正在和客服聊尺寸时，煎饼果子好了。
早餐摊的大娘把果子递到贝浩然手里，笑眯眯地说：“小伙子，给你多摊了个鸡蛋，不要钱。”
贝浩然抬起头来：“啊？这怎么行？”
“行的行的。”大娘就是觉得，哎呀，这小伙子真俊，长得跟明星似的，天天来她这里买早餐，她多看两眼就觉得心情好，摊个鸡蛋算什么？
贝浩然不知道自己刷了脸，感激地笑了笑，揣着煎饼果子赶地铁去了。
淘宝客服在问他话——
娟姐和南姐：“六寸？二十厘米？你这是要订做？”
小被子：“对，布料厚实一点，要用来过冬的。”
娟姐和南姐：“过冬？哈哈哈……好的，亲！不过您要订做的话，最好提供一下娃娃的具体尺寸呢。”
娟姐和南姐：“肩宽，胸围，腰围……对了，还有头围，亲，您的是大头娃娃吗？”
小被子：“……这，我没量。”
娟姐和南姐：“那亲可以发张娃娃图片过来吗？我们的工作人员很有经验，目测也许可以。”
小被子：“……我，我也没拍过照……啊！你等等！”
贝浩然满脸尴尬，在网上搜了一张金童玉女的图片发给了客服。
娟姐和南姐：“……”
小被子：“身材和左边这个男娃娃差不多，就是身高只有二十厘米，这样可以吗？”
娟姐和南姐：“好的，亲！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要求。”
贝浩然抹了把汗，心想，不用不用，也就是三十多块钱，不用弄的好像买了一栋别墅似的，他受不起。
“妈妈！你快看！”过了上班的高峰，地铁里已经不是人山人海了，坐在贝浩然旁边的小男孩突然扯了扯自己的妈妈，指着贝浩然的背包大叫，眼里满是惊奇。
贝浩然吓了一跳。
小男孩的妈妈先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啊。”低头训斥小男孩，“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没礼貌。”
小男孩捂着嘴悄悄说：“妈妈，叔叔袋子里有个小人，他刚刚对我眨眼睛了。”
贝浩然：“……”
小男孩妈妈又不好意思地看了贝浩然一眼。
“没……没事。”贝浩然扯了扯嘴角，“我包里有一个洋娃娃，刚刚可能露出来了。”
“叔叔，你这么大了还玩娃娃啊？嘻嘻，我们班只有小女生才玩。”可能因为耻笑大人的机会太难得，小男孩异常兴奋地拍了拍手。
顿时，满车厢的人都看了过来。
贝浩然：“……”
你这么熊，你爸妈怎么没打死你？
“抱歉抱歉。”到站后，小男孩妈妈赶紧把缠着要看娃娃的小男孩拖走了。
贝浩然把包抱在胸前，低声警告道：“你再不老实点，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留你在家被小甜甜欺负。”
唐小小没出声，在背包里翘着二郎腿翻了翻白眼，哼，留呗，看谁欺负谁。等背包再次回到贝浩然背后，唐小小便故技重施，悄悄把拉链拉开了一道缝，窥探着对他来说，十分新奇的人类世界。
从小到大，唐小小都生活在古墓里，那座墓也不知道是谁的，隐秘而旷阔。唐小小的爸爸鸠占鹊巢，把墓主人给挪出来了，一家人就住在墓室的正殿里。古墓在山体中间，上面是险绝幽深的山林，常年被白雪覆盖，越过一座陡峭的悬崖后，才能看到山麓的绿意。到了春季，山巅的积雪开始融化，那时，唐小小才会和哥哥从墓里钻出来，在林间撒野，他们与猴群打过架，和山鹰抢过食，也跟着散漫的鹿群，晃晃悠悠来到山脚，看一看在河边汲水的猎人。
但也仅止于看一看了，唐小小的爸爸妈妈十分严格，再三申明，不允许和人类有任何接触，人类是很坏很坏的坏蛋，只要见到他们，就会把他们绑起来，用火烧成灰，撒到地里当肥料。
那时，唐小小和他哥哥被唬住了，不敢越雷池半步。唯一一次越雷池，唐小小就被塞进桃木盒子，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鹿城。
说实话，唐小小对人类的好奇心一般，没他哥哥多。可现在，看着外面景色，他眼睛都快花掉了。
那些是水晶山吗？怎么会那么高，那么直，人类到底怎么做到的？那些嘟嘟嘟叫的方盒子，怎么会跑得比山狼还快？路上的人类好多好多啊，大家都拿着一个小方块戳来搓去。这个方块，唐小小在贝浩然身上看到过，可以出声，还有色彩斑斓的图案，很神奇，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怎么人人都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