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之型男天师(120)
阮暮灯被萧潇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回头对他眨眨眼,表情很是困惑。
罢了,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见蜡烛已经越烧越短,萧潇挥挥手,示意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我不知道你修炼的时候,是自己琢磨的吐纳蕴气之法,还是有谁引领你入门的。”
萧潇转向那还捂着脸嘤嘤哭泣的女鬼,沉声说道: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你也应该知道,不管是人鬼精怪,修仙之时,总不免遇到种种劫难,其中有一样,就叫‘孩儿劫’。”
所谓的“孩儿劫”,是指修行的人、鬼、精、怪,在修炼到瓶颈时或关键时,因被无知小童搅扰,以至于渡劫失败、功亏一篑的情况。
十二岁之前的童子,天性好奇、多动、无畏、顽劣,懵懂而不知事,天道轮回、因果循环在他们身上都起不了多少挟制的效果。但偏偏正是这些年幼的稚童,又常常身负成年人不具备的奇妙机缘,更容易碰到一些神鬼之事。
许多民间故事里,都记载过小孩子在无心之下做出的那些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后果的恶作剧——比如说弄死一条脱皮小蛇,又或者踢翻墓前供品之类的——殊不知也许这小蛇就是柳家大仙的幼子,而那墓前的供品就是他家先祖要享用的冬食。
所以众修者代代相传一句俗语,“不怕寺庙荒,不怕香火断,就怕孩儿劫难过。”
若是真碰上了,往往也只能自认时运不济,感叹一声天要亡我罢了。
“你那孩子的事,虽然很遗憾,但也正是应了这‘孩儿劫’啊……”
萧潇狠了狠心,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将实话告诉给白衣少妇听。
女鬼止住抽泣,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萧潇,清秀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斑驳的泪痕。
传说中鬼是会从眼中流出血泪的。
虽然这白衣少妇不曾泣血,但看着她哭得如此伤心,萧潇和阮暮灯也还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忍。
“这么说,我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还有宝宝他的委屈,也算是……白受了?”
女子怔怔地看着萧潇,眼中的泪水依然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她从前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村妇,百年前怀胎九月却急病而亡,恰巧被家人埋在养尸地里,三魂七魄得以吸收阴气月精,阴差阳错踏上了鬼修的道路。
因为缺乏师门引领,又没有合适的功法,全靠她一点一点自行摸索的缘故,不仅道行积累缓慢,而且她处世观念依然停留在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对所谓的天道、因果、轮回等认知,也不过只限于生前听村中老者们闲谈时说到的那点儿皮毛罢了。
萧潇长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如果这鬼修的孩子寄身的土偶是刚刚才碎的,那么萧潇还可以想办法帮它招一招魂,如果成功了,还能囫囵个儿还给人家母亲。
但那是七月十五发生的事儿了,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半月,黄花菜都早凉了,就算他姑且一试,到最后也只会令这个可怜的白衣女人希望越大,失望越深而已。
他沉默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拇指指节的长度,实在不能再拖了,他才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让这个小孩子认你做干妈,从今以后,将你的牌位世世代代供养在自家祠堂里吧。”
萧潇对那虽然极力忍耐,但还在低声啜泣的鬼修说道:
“这样一来,你有了人间香火供奉,日后修行也会容易许多……”
“……可是,那然后呢?我依然还是孤单一人,寂寞冷清地继续存在于这世上罢了。”
女人摇摇头,打断了萧潇的话,“我不想要什么修行进益,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能登仙途……既然今天让两位仙长碰上了,这小孩儿,我自然是要放的……”
她说着,用沾着泪水的手掌,温柔地摸了摸身边小男孩的脑袋,似乎将他想象成了自己那已经不存在的孩子一般。
“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两位成全……”
萧潇很是干脆地点了点头,“你说吧,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力。”
白衣少妇屈膝跪倒在两人面前,身体深深地低俯了下去,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我只求两位仙长收了我,将我超度,许我再入轮回……这修炼之路太苦太寂寞,我一个人走不下去,与其这样长长久久孤孤单单的熬着,还不如投胎转世,重新当个凡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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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潇和阮暮灯领着失踪的孩子,出现在村民们面前时,已经是第二天天色大亮的时候了。
原本彻夜找不到小孩儿,还连刚回村的阮暮灯和他带来的朋友都一起丢了,村长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简直快要疯了,带着一群人在山里边喊边找,一直折腾到天亮。
就在村民们都感到很是绝望,已经商量着干脆报警求助,请专业的搜救队来帮忙找人的当口,萧潇和阮暮灯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知从哪处旮旯缝里钻了出来,怀里居然还抱着个睡熟的小孩——正是那丢了半日有余的阮朝阳!
阮朝阳的父母看到阮暮灯抱着的小孩儿,当场失声痛哭,踉跄着扑过来,从青年怀里抢过孩子,死死搂住又喊又笑,那仿佛稀世珍宝失而复得的模样,真是看得旁观者们既心酸、又欣慰。
阮暮灯趁着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孩子身上的时候,伸出右手小指,轻轻勾住了萧潇左手的小指,两人隐秘地牵起了手。
虽然因为发着高烧的缘故,他小时候丢了魂以后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但阮暮灯依然记得,幼小的自己趴在父亲背上时脊背宽广而舒适的感觉。当年他的父亲,也曾经和小朝阳的爸妈一样,在自家小孩儿遭遇意外的时候,付出了最大限度的爱和努力。
这时候,睡得正想的阮朝阳被他爸妈弄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亲人熟悉的脸,立刻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着些胡话,一会儿说自己害死个小弟弟,一会儿又说看到有个阿姨哭得很伤心,一会儿又说自己走进了一条很黑很窄的路里,再也回不了家了……
小男孩的叙述太过凌乱而且缺乏逻辑,大人们谁都听不懂,又怎么哄都没法让他止住嚎哭,只得面面相觑,纷纷说这孩子大约是被吓着了,得赶紧回村子里请问米婆给他叫个魂、压压惊才行。
于是村民们根本想不起来要细问阮暮灯和萧潇,他们两人失踪的这几个小时里去了哪儿,又到底是在哪里找到这小孩的,全都拥着人群中心的一家三口,十多人紧赶慢赶往回村的路走去。
第 134 章、番外一、归乡05
阮暮灯和萧潇自然乐得没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缀在熙熙攘攘的队伍最后, 不声不响地回了村, 又悄悄脱队,往家里赶去。
按照计划, 今天阮暮灯是准备要给大哥阮靛仪掘墓的。
距离寒衣节已经只剩一天, 看好了的黄道吉日不能改, 而即便即将下葬的只是他大哥的骨灰坛子,但在那之前, 该走的程序和仪式却是一点儿也不能少的。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在这儿好好睡一觉。”
阮暮灯把萧潇摁在家里,让他补上昨晚折腾了半宿的疲乏。
但萧潇却不肯答应, 硬是坚持要跟他一起去, 还给找了个十分充足的理由, 要替他实地相看下铲子的位置,给阮家大哥寻个最恰当的风水宝穴。
其实阮暮灯知道,这不过是萧潇想要陪他一起出门所找的理由罢了。
依照阮家村这儿的风俗,一个家族, 乃至于一个宗族的墓地都是连成片的。他大哥的墓穴, 自然是依照辈分, 安排在他父亲墓穴的下首,地方是早就定好了的,根本不存在堪舆点穴的必要。
不过阮暮灯并没有拆穿自家师傅那善意的借口,只是捧着萧潇的脸,在他唇上缠绵热吻了一番,把这个吻当作是他不需要说出口的感谢。
阮暮灯只跟村中族老说了大哥在外地急病身亡, 要将骨灰迁入祖坟的事,同时谢绝了老人们给他找帮手的好意,只请村中的石匠赶制出大理石质地的墓封和墓碑,备着明天下葬时用。
两人清晨就到了阮家村的祖坟群,阮暮灯拿着铲子一直忙到日上三竿,才算完成了准备工作,扭头去看萧潇时,才发现人已经耐不住困觉,猫在不远处一颗叶子掉了大半的落叶榕下,头埋在膝盖里睡着了。
等阮暮灯去叫人的时候,萧潇还睡得很是迷糊。
浪荡了上半夜的腰酸背痛,外加在阴间路里走了下半夜的疲乏一同袭来,这短暂而且姿势不舒服的一个盹儿根本解不了乏,反而比硬是强忍困意更令人想要继续睡下去。
感觉到阮暮灯轻拍他脸颊的动作,萧潇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睁开眼,焦距好不容易聚焦了一小会儿,待看清叫醒他的人是谁之后,又立刻一头栽倒在阮暮灯肩上,迅速陷入了迷迷瞪瞪的浅眠之中,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很难彻底清醒过来了。
于是阮暮灯干脆把人背起来,一路背回了家。
帮萧潇洗漱干净,又给他塞了点吃的填饱肚子之后,两人就倒在炕上,抱在一起睡了个天昏地暗。
次日便是农历十月初一,东边天际才隐约透出鱼肚白,阮暮灯就早早地送了阮靛仪的骨灰入葬,又在村中族老们和阴阳先生的护持下,封墓立碑,燃烛上香,再亲手用红漆描了碑上的铭文,便总算是了结了他送自家大哥魂归故里的心愿。
阮暮灯在大哥新立的坟冢前守了一天。
他跪在父亲和哥哥的墓碑前,在火盆里默默地烧着一包包写着已经过世的至亲们的姓名与籍贯的“包袱”。
萧潇则什么也没说,蹲在徒弟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拨火棍儿,默默地替阮暮灯翻动着火盆里的纸灰,好让它们燃烧得更加彻底。
两人一直在这儿呆到了晚上。
太阳下山之后,他们周围渐次升起了一簇又一簇火光,那是村中的其他人家,也赶在十月朝这天,来到阮家村的墓地里祭祀亲人或先祖了。
夜渐渐深了,秋风渐起,野外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一簇簇火苗将村民们包给先人的冥币冥衣烧成灰烬,火光摇曳,浓烟卷着纸灰升腾到半空之中,又被秋风吹得四处飘散。
跟着萧潇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本事,阮暮灯对许多“东西”的感知,已经十分敏锐。
他能感觉到这片墓地里的隐秘的气氛变化,明明是一片空旷凄清的墓地,但林立的墓碑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热闹”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仿佛是身处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市集里,总有人沉默而安静地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