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继焰照流年(75)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眼见着袭明等人就要靠近海滩,一咬牙,打算冒险一试,就见袁盘突然从前面退到了后面,对袭明说:“袭明兄,你应承我的事应当不会变卦吧。”
袭明面无表情地说:“你更该担心你自己。”
袁盘哈哈一笑道:“袭明兄放心,我袁盘一向说一不二。”
袭明淡然道:“你担心我是反复小人?”
袁盘刚想说不是,就听他又说:“对你这样的人,我有时候的确会出尔反尔。”
袁盘脸色一变,袭明又道:“不过这次不会。”
袁盘道:“这次是三院、十二门、二十五屋共同的盛事,袭明兄当然会与我们共襄盛举了。”
袭明冷笑道:“不,我只是赌不起。”
袁盘正色道:“袭明兄放心,只要你……”
“袁院主,大家都在等你。”涂老弟见他拉着袭明说悄悄话,心中老大不爽,立即出言打断。
袁盘冲着袭明苦笑一声,应了一声,大步迎向涂老弟。
袭明又被丢在后面落了单,可听到两人对话的刘念却不敢再冒险一赌,只好继续跟着他们见机行事。
此时海滩与刘念上次看到的又是两般景。
那些灵宝法器都已经被收了起来,所有人站得泾渭分明,身边竖着一杆旗子,上面写个各门各派的名字。刘念一眼望去,就看到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海鲨门”海大川、“三色门”岳崇飞,还有“落霞屋”、“聚财屋”、“凤仙门”等各种各样的旗子。
袁盘等人一到,喧哗的海滩就慢慢地静了下来。
袁盘笑道:“多谢各位赏脸参加魔盟大会。我换了一副脸孔,成了个小白脸道修,十分担心诸位认脸不认人,不给面子。”
其他人哄堂大笑。
有人戏谑道:“袁院主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那聚财屋的守财奴守了一辈子的财,至今都没有娶上媳妇儿,只怕看得两眼发直,口水直流了吧?”
一个声音尖叫:“混账!你爷爷也是你胡言乱语得的?还不滚到你爷爷跟前来磕三个响头!”
先前那人讥嘲地念起打油诗来:“守财奴,守财奴。整日数钱摸屁股,自给自足没幸福。”
顿时两个人从两处跃起,在空中斗到一处,又掉落人群中。众人散开,中间空出一大片的空地,两人殴斗,法宝灵气竟然都不用,单是拳打脚踢。虽无性命之忧,却不甚雅观,袁盘对老黄说:“你上去做个和事老分开他们,我才好开口推举你当盟主。”
袁盘依言上去,一手抓着一人,将他们推到两边。
两人还要吵,就被老黄吼住:“都还小吗?要滚回家滚床单去。”
“去你娘的。”守财奴大怒,捋袖子反过来要揍他。
涂老弟忙过来,挡在老黄面前道:“好啦,多大点儿事,值得让所有人都过来观看。”
袁盘也过来道:“当年,就因为我们是一盘散沙,才会被拜阳教踩在下头,避走海外。如今,拜阳教四分五裂,正是我们通力合作,齐心协力的时候!我想推举黄院主为我们的盟主,大家跟随他共襄盛举。”
老黄刚要说话,就被涂老弟的胳膊肘撞了一下。涂老弟道:“袁院主为了我们魔修,舍身潜伏通天宫多年,功不可没。虽然成了道修,但是我们所有人记着你这份情,着盟主之位,不若就有你来做。”
他虽然说袁盘功不可没,却也点出了他现在的道修身份,魔修们对道修的身份最是敏感,自然不会答应,也看穿了在龙吟院没有出席的情况下,大局自然是把控在实力最强的玄黄院和浑天院手里。既然浑天院主成了道修,那么他们再觉得玄黄院主是个人形猪头,根本不堪大任,也只好选择他了。
看众人齐声说同意老黄做盟主,涂老弟不禁有些愧疚地看了袁盘一眼,见他面色自若,才放心。
有人认出站在他们身后的袭明,突然叫起来。
袭明冷冷地扫了眼发声那人。
那人正是海大川:“好你个袭明,竟然还敢在这里现身?!”
袁盘打圆场道:“大敌当前,正该放下过去,同舟共济才是。”
海大川道:“旁人都可,只袭明不能!”
涂老弟惊奇说:“这话怎说?”
海大川道:“你们可知,为拜阳教孵出乌羽的是谁?”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知道了,都看向袭明。他们会来此处,袁盘等人都已经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这些年,他们虽然远在海外,都在浑天院、玄黄院的照拂下,总算过得不错,知道一旦厉向阳复活,浑天院、玄黄院被驱逐,自己会过上什么日子,自然同仇敌忾。
袭明帮拜血院孵出乌羽的事袁盘和涂老弟都知道,一来他们想要拉拢袭明,不想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失去一大助力,二来当初不弃物与其他屋的事情他们也都知晓,将心比心,觉得他没有彻底投靠道修或者拜阳教来对付他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所以并没有计较,只想着将这件事略过不提,只是袁盘没想到海大川竟然将事情捅了出来,不觉后悔当初为了拉拢他和岳崇飞,说得太多。
袭明当坦荡荡地承认了:“是我。”
海大川道:“若厉向阳复活,便是你害的!”
袭明冷笑道:“多谢吉言。我若有这么大的本事,就成了厉向阳的救命恩人,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在这里与你废话?”
海大川指着袭明道:“袁院主,黄盟主,你们听到了!他多半是拜阳教的奸细!”
☆、第88章 十二门,廿五屋(七)
袁盘干咳一声道:“海门主稍安勿躁。袭明兄醉心炼制一道,受拜阳教蛊惑,误为他们出力,事先并不知道乌羽是为复活厉向阳所用,他本人对此事也是愤慨得很。是不是?袭明兄?”
袭明嘴角弯了弯:“许是吧。”
海大川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又要跳脚,被涂老弟打了个哈哈,岔开去道:“既坐一条船,何必两相疑?来来来,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且干了这杯酒。”
立刻有人将酒水送上。
诸人举杯共饮。
老黄心情极佳,三两步跨到海滩上一块一丈高的平石上,放声笑道:“黄某谢诸位哥哥的深情厚谊,选我做这个……这个盟主,我心中很是欢喜,一定大大地记你们的情。”
涂老弟扶额,亏他耳提面命地叫他背了半日的说辞,一到台上,竟全忘了,又自说自话地胡言乱语。但其他人早习惯了他这幅样子,既选了他,也有了准备,都嘻嘻哈哈地看着他。
老黄道:“拜阳教也没什么厉害的!就一个厉向阳还有几分本事,可他运气不好,被老天收拾了。我们决不可让他活过来。”
“好!好!不让他活过来。”下面的人凑热闹附和。
老黄被哄得起兴,又喝了酒,头脑一热,叫嚣道:“与其让他们在暗处偷偷摸摸地使坏,倒不如今日就杀到他们的老巢,剥了厉向阳的皮,叫他们想复活也只能复活一个无皮鬼。”
涂老弟见他开始说胡话,急忙跃上去,扯他的手,低声道:“见好就收吧。”
突听下面一个怪笑声响起,在一众哄笑声中极突出。
“谁,谁在给你爷爷我的阴阳怪气?”老黄怒道。
下面静谧无声。
涂老弟看向袁盘。
袁盘身影一闪,手里已经抓了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
侏儒道:“你抓我作甚?”
袁盘道:“盟主想见你,你不肯,我只好请你去了。”
他将人提到老黄面前,老黄说:“哦。琳琅屋主,你适才笑什么?”
侏儒说:“我高兴我笑,这有什么好问的?”
老黄道:“别人都是高兴才笑,你却不是。你笑得轻蔑,笑得奸诈,笑得狠辣,分明在讥嘲我。”
侏儒说:“我自娘胎里就这么笑,怪我娘咯!”
其他人起哄让他笑一个。
侏儒又呵呵了一声。
老黄勃然大怒,一掌朝他拍下,袁盘手一紧,将人拉开了,地上出现一个深坑。
众人笑声骤止。
涂老弟忙拉住老黄的胳膊,道:“你做什么!”
侏儒被袁盘护在身侧,还不知死活地叫嚣:“还做什么?当了盟主抖威风,自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什么十二门,二十五屋,我看在浑天院和玄黄院的眼里,我们根本就是十二狗,二十五鼠!”
全场静寂。
老黄头脑清醒了一点,心头怒火犹盛:“还在胡说八道,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你够了!”涂老弟恨不得将他的嘴巴堵上。
岳崇飞突然道:“昔日楚霸王也有黄院主之勇,可惜刚愎自用,未能成事,我们可不要步之后尘。”
涂老弟见其他人纷纷点头,心中一凉,再看袁盘,手里拎着侏儒,亦是满脸忧色,与自己对望时,又以眼神相询,显然依旧视自己与老黄马首是瞻。他心中疑他搞鬼,可是这一切发生都是老黄主导,袁盘已极力周旋,自己再疑心也挑不出错处,心念电转,已有决定,道:“岳门主所言甚是。唉,我与老黄一心想为盟中出力,却有些不自量力了。”他手死死地掐住老黄的胳膊,不叫他说话,“我还是那句话,袁院主德高望重,智计超群,是统领我们的最佳人选。虽说袁院主成了道修,却是为了我们魔修出力,心中存魔,即是魔,何必像那些道修一般庸俗,执着于外物!”
岳崇飞和海大川齐声称是。
其他人想到老黄头脑不清的样子,也觉得让这么个浑人做盟主,一定将魔盟管理得乱七八糟,还不如袁盘,也都各自应了。
袁盘还要推却,被涂老弟按住,轻声道:“你们兄弟不分彼此,情分与旁人不同。袁哥哥你做这个位置,弟弟我十万个放心,十万个赞成,好过其他人坐了之后拿捏你我兄弟,致使魔盟四分五裂。”其中从海大川和岳崇飞一起为袁盘说话时,他就知道这件事背后有袁盘的手笔,自己千防万防也没有防住他,心中恨得咬牙,面上却不敢与他交恶。袁盘在魔、道两道经营多年,不知有多少势力,在摸清底细之前,只能养晦韬光。
其实场上除了涂老弟之外,还有两个人看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是袭明,他博览群书,一眼看出老黄服用了错乱心神的药物,只是分量不多,会诱发他脾气暴躁,却不会失去理智,可说是恰如其分。问下药者何人,看何人得益便知。一个是刘念,他有隐身石,在场中自由来去,亲眼看到那碗送给老黄的酒给人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