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淮看着叶宁,淡淡道:“咬爷爷白菜了。”
叶宁吃惊:“小满咬的,又不是你咬的,爷爷哪有那么小气。”
陆司淮安静与叶宁对视,要笑不笑的,也不说话。
叶宁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秒。
五秒。
半分钟后——
“陆司淮,”叶宁无语到笑出声,“你幼不幼稚。”
叶宁终于意识到这“白菜”说的是自己。
“那这个我也爱莫能助了。”叶宁“无情”地转过身继续收拾小狗的外出包。
又半分钟后。
缺席了孩子四十多天的成长,用人类的年龄算,一回来孩子就从“2岁”变到“4岁”,从而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的某位家长,边收拾包,边开口——
“陆司淮,你上次带小满回饶水的时候带了什么?坐车的时候毛巾和折叠水盆用哪个?要带一次性尿布吗?它坐车上会不会闹?”
陆司淮的声音从叶宁背后轻声飘来:“那这个我也爱莫能助了。”
叶宁动作顿住,足足十几秒,才放下包,幽幽转头。
陆司淮低声笑开,走过来,接过男朋友手上的包:“去洗手,我收拾。”
-
饶水一切未变。
陆司淮的车距离山庄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叶宁就看到叶绍章站在台阶下等。
车一停稳,叶宁把小满连窝带狗一起端给陆司淮,开门,抱住叶绍章。
“爷爷。”叶宁轻声却珍重地喊着。
叶绍章红着眼眶,顺着叶宁的背,一声一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理群帮忙抱着狗,陆司淮从车上下来,等叶宁松开了叶绍章,才走过来,喊了声:“爷爷。”
然后叶宁听到叶绍章像是从鼻腔深处挤出的一个字:“嗯。”
爷爷说得很快,一时间叶宁还有些分不清是“嗯”还是“哼”。
叶宁:“。”
几秒后,叶绍章的视线从叶宁停到陆司淮身上,打量了两秒,皱着眉:“化雪天更冷,就穿件大衣像什么话,赶紧进屋去。”
陆司淮乖乖听训。
叶宁忍笑。
两人跟在叶绍章身后进屋。
叶宁转头跟陆司淮咬耳朵:“挨骂了。”
陆司淮捏了捏他的手指。
叶绍章余光间看到两人的小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陪叶绍章吃了午饭,后厨很用心,最后上了一道红糖糯米八宝饭,说是团圆饭,每人都分了一小碗,叶宁怕叶绍章血糖高,只给他尝了两口。
午饭过后,叶宁陪着叶绍章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太阳,便到了叶绍章午睡的点。
叶宁让陆司淮陪小满玩,带着叶绍章回了卧室。
从叶宁回到饶水起,叶绍章的眼神就一直落在叶宁身上,哪怕是吃饭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过。
叶宁直觉爷爷有话要说。
“怎么了?”叶宁给叶绍章脱掉外套。
叶绍章靠在床上,没躺下,仍旧看着叶宁。
爷爷瘦了点,微微凸起的前额上刻着两道很深的皱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很含蓄的面相,此时眼中却翻涌着情绪。
大概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吓到他了,叶宁想。
“我回来了,以后就不走了,你别怕。”叶宁握住叶绍章的手。
叶绍章的大手反握住叶宁。
叶宁笑着,低头去看叶绍章的手:“怎么了。”
叶绍章沉默许久,才开口:“那段时间,很辛苦吧。”
叶宁:“不辛苦,有爷——”
叶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遽然抬头。
“我看到了,”叶绍章抬手摸着叶宁的脸,“爷爷想起来了。”
在叶宁离开三天后,叶绍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叶宁出生的时节。
是冬春交替之际。
那天的安市也久违地下了一场大雪。
他看着梦境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从呱呱啼哭坠地,到哭着送他离开。
叶绍章终于知道他的宝贝口中“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究竟让他多难过。
“是爷爷不好。”叶绍章说。
叶宁红着眼摇头,他捧着叶绍章的手,开口:“没有,爷爷是最好的。”
叶宁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叶绍章掌心。
叶绍章遥遥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是用这手掌托起他小小的身躯,陪他一点一点长大。
叶绍章想说的很多,想起的事也很多,可话到嘴边,最后却只凝成一句——
“现在找到长长久久陪着你的人了吗?”叶绍章笑着说。
叶宁脑海如有风过境。
爷爷曾说过的话就这么清晰了起来。
——“就算没有了爷爷,也一定会有新的人出现,会代替爷爷,长长久久地陪着小宁,就像爸爸陪着妈妈。”
叶宁声音有点哑。
“…找到了。”
“可谁也不能代替爷爷。”
叶绍章笑了下,就像在公馆那天一样,将叶宁抱在怀里,他的声音深邃却温和,用着儿时给叶宁讲睡前故事的语调,慢声开口。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没人能够预测。”
“也许开心,也许痛苦。”
“越是痛苦,我们脚步就要越快。”
他停顿几秒,珍而重之地说:“我的宁宁一定会拥有很长也很好的一生。”
-
叶绍章睡了,叶宁给他盖好被子,从房间出来。
他哭了一场,可心口的情绪胀得快要溢出来。
叶宁进房间洗了一把脸,等到眼皮的红肿已经消下去,才从楼上下来。
他没看到陆司淮,也没看到小满,于是问阿姨:“陆司淮呢?”
阿姨回:“后山。”
叶宁:“去后山做什么?”
阿姨笑了下,说:“好像是小狗要去。”
叶宁:“……”
叶宁一下想到小满咬烂爷爷一株白菜的战绩,于是抬脚朝着后山跑去。
下了两天雪,太阳一出,雪一化,后山的小菜园湿漉又泥泞。
叶宁远远看见陆司淮的身影。
他沿着小路走上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陆司淮穿着一身飒沓的风衣,站在泥块垒起的田埂间,一只小狗直往他身上扑。
小狗在菜园撒欢跑了一圈,四脚黄泥。
黄泥在陆司淮高定西装裤裤脚印下一串小梅花。
小狗仰着脑袋使劲哼唧,像是在说“我脚上沾上泥啦,快抱我”,可他冷漠的爸无动于衷。
叶宁站在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笑了一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
百无聊赖的午后,百无聊赖的倪桐几人,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百无聊赖中看到朋友圈一条更新提醒,百无聊赖地点进去,刷新——
在看到署名的瞬间,所有人清醒过来。
【叶宁:爷爷的菜园和小狗。】
叶宁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这是第一条。
底下还有一张配图。
配图中是一只扑人的小狗。
小狗只立着一只耳朵,看着只有几个月大。
小狗扑的那人没有拍到脸,只有腰部以下的位置,他穿着一件大衣,底下西装裤裤脚被小狗爪印得乱七八糟,右手还带了一只腕表。
腕表很眼熟。
半分钟后,叶宁底下评论区摆起长龙。
【倪桐:!!!】
【翟文星:!!!】
【仲俊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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