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只猫,此刻定要炸起浑身毛,弓起背威胁地嘶吼。
但这是他刚拜的师尊,不应该躲,秋亦努力控制自己,按耐住瑟缩的冲动、怪异的不适应的变扭感觉,可身体还是僵硬得跟块木板一样,惶恐不安。
神经紧绷,感知也格外敏锐。
秋亦感到虞观的手先是拂过他的额头。
秋亦真的是诚恳地在祈求,他几次叩首,每一下都用了全力,不巧那片雪下面还有块尖锐的石头,现在回过神来好像是伤了,传来一阵钝痛,呼啸的风一吹又好像裂开一样隐隐刺痛,或许还流血了。
这点小伤对秋亦不算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虞观身上,神经紧绷,自然而然地就将伤口抛之脑后了,却是完全没想到虞观会注意到。
微凉的手拂过后,额头伤口顿时不疼了。
秋亦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虞观,不过身体慢慢松弛了些,不再那么绷直僵硬。
离得过近,他能感受到虞观的温度和气息。
虞观的手是微凉的,身上寒气像是一片雪花,落在肌肤上引起战栗。
很快,虞观重新拉开距离,秋亦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摸摸额头,似乎还残留一点凉意,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到虞观的话。
“你既是我弟子,便当守我规矩。”
拜师当然会有规矩,更何况拜的还是位天花板级别的修士。秋亦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安静等待虞观接下来的话。
“无需紧张,”虞观眼中划过一道浅淡笑意,“我本不欲收徒,收你已是破例,往后不会再有其他弟子。我有傲气,从今往后,你可进宗门,可入学宫,但不可再拜他人为师。”
秋亦错愕,说实话他在想拜虞观为师的时候就再也没想过宗门一路了:“我、弟子知道。”
他卡壳一瞬。
虞观看他恭敬低头的模样:“我不苛求礼节,你日常中该如何是如何,不习惯自称弟子便无需如此,也无需战战兢兢遵循那些繁文缛节。”
秋亦又道:“是。”
他抬起头,眼睛亮闪闪,感觉虞观还有话未说。
虞观:“余下,只愿你修行路上坚守本心,莫要行差踏错。”
秋亦:“是。”
对上秋亦的眼睛,虞观:“还有什么想要询问?”
“……有,”秋亦瞅他的神情,犹豫片刻,小声道,“师尊,您为何愿意收我为徒?”
第4章 无名山
修真界是非常看重师徒关系的,有时候师徒联系甚至比一些塑料道侣还要坚韧。弟子丢人,那就是做师尊的也丢了颜面,弟子发达,也会反哺师尊更上一层。
对于寿命漫长的修真者来说,师尊和弟子就和亲人没差。故而越是大能,越是眼光挑剔,尤其是对于要交付衣钵的弟子更是要考验一番选个合心的,君不见那些故事中传承俱要设下种种机关陷阱考验挑战者的各方面能力,哪怕几千几万年没选中也也不能降了标准。
秋亦跪拜时不抱着希望,最后却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拜师成功,什么考验与波澜都不存在,比做美梦还要顺坦。
他眼睛睁得滚圆,心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可称之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想法:真仙收徒,似乎显得过于轻率与潦草了。
虞观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他道:“虽然我本无意收徒,但你天资卓越,平生罕见,拜师恳切,我自然有所意动。”
修仙天资不光光看根骨体质,还看重一些更玄之又玄的东西,它是对“能在修仙路上走多远”的一种预测。
这种预测会受其他因素影响,不是百分百准确,但也是收徒的一个重要参考标准。
这么久以来难以计数的天骄璀璨于世,又多如彗星般陨落,撇去已经仙去、不便评价的前人,剩下的虞观一一观去,天资能看得过眼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则是秋亦。
秋亦忽然感到庆幸,庆幸他想到便去做了。
天资再好,虞观也肯定不会低头主动要收徒。方才若是秋亦自己不提,他便要凭空错失一个机会了。
“师尊不担心我是十恶不煞的恶人吗?”
修行修心,恶人为恶,善人行善,各修本心,自担因果,不过善恶之间天然对立,时有冲突矛盾。
秋亦自觉不是令人景仰的善人,但是也做不到无恶不作,他同多数人一样夹在中间,走中庸之道。
虞观却说:“那你莽撞拜师,不担心我是十恶不煞的恶人吗?”
秋亦哑然。
确实,虞观在书中是个只留下凶名的背景板,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的性格偏向,如果非要分析,他应该是个残暴不仁的邪道中人才对,这样才符合“堕仙”这个有些邪性的称号。
但是秋亦回忆,发现或许是雏鸟效应、又或许是以貌取人,他不知为何竟然一开始便想当然认为虞观不会是什么坏人。
虞观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现在看来,你并不是十恶不煞的恶人,至于我,我对作恶抑或者为善并没有偏好,规则之下各行其道。所以我们没有理念冲突。而你我既然相逢便是有缘,”虞观语气平淡,“我欣赏你的天资,也喜欢你的决定。”
在初步了解情况、回过神来后当机立断下跪拜师,抓住或许存在的机会,就连虞观也惊讶了一瞬,没想到秋亦会这样做。
这不在仙人的预料设想之中。
秋亦很少被这么直白地说“欣赏”“喜欢”。
他抿唇,脸上微热,有些不好意思,又问:“师尊当时为何救我?”
为何忽然跨世界去复活一个凡人?
之前虞观只说“我事已了”“报酬”,但秋亦一想,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什么能入虞观法眼、能帮虞观的。
虞观之前那样说纯粹是懒得多费口舌解释,现在既然秋亦已经成为他的弟子,那么把前因后果细细说来倒也无妨。
他道:“你非此界中人,只是由于微末概率坠入此界,魂魄中蕴藏着我所需的界力,且因为是外来客,死后灵魂一时还未彻底散去,所以我聚拢你的魂魄,抽取了其中一部分界力。将你复活是作为报酬顺手为之。”
!
穿越者马甲被掀,秋亦睁大眼睛,心中骤生波澜,声音都有些不稳了:“师尊知道我非此界人?”
虞观淡淡反问:“我为何不知?”
秋亦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是啊,虞观为什么不知?他是真仙,与天同寿,跳脱劫数,逆生死,观往生,他为什么不能看出穿越?或者说,他怎么会看不出穿越?
秋亦从次元壁被打破的那种震颤中回过神,叹息一声:“是我思维太局限了。”
马甲掀了也就掀了,只要不被当作域外天魔,穿越者这一层身份对秋亦来说不算什么需要特别隐瞒的秘密。
目前来看,虞观知道一切却还收了他做弟子,一点也没表现出厌恶驱逐的意思,说明穿越者不会被当成威胁来看待。
秋亦安心下来:他原先也想找个时机把这事情告诉虞观给透个底,这样一来反倒省了功夫。
秋亦想着想着自己想开,趁热打铁将小说的事情一并说了:“那师尊可知,我曾在原先世界中看过一话本,上书内容皆是此界的故事。”
他将看过的那二十来章《万鬼之主》的内容、一些曾经看过一点的剧透皆数转述给虞观。
说实话有用东西不是很多,秋亦努力挑挑拣拣讲完,感觉说了一堆废话。
虞观沉吟片刻:“你的运气不错。”
“你读的那本话本作者许是在梦中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什么,醒来后虽然忘记了具体内容,但是却也会无意识挖掘并加工利用那些潜藏在脑海里的画面故事。那话本映照着这个世界的部分过往现今与未来,藏着一部分天机。”
秋亦微微失落:“可惜内容实在恶心,我只看了一部分。”
他从前便不爱看纯粹的人的惨剧,到现在,知晓话本是现实,又经历了山水镇一遭生死关后,秋亦的恶感只增不减,对主角更是有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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