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土包,由黑叶和积雪组成。
现在,银牙的面前再次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土包的周围布满了血迹,像写满了“来者不善”四字标语。银牙很是稀奇,他见过的怪种和寄生人也算是很多了,头一回发现血液进化。生物需要生存,就必须遵守地球上的进化基本法则,就好比你必须要喘气,越大越需要能量。
地球在发展初期可能真经历过上帝之手,任意调配着万物基因,然后可丁可卯地放在能够生存的地方。就好比人放在了陆地上,人鱼放在了海里。可就算蓝冥水母的毒性已经能杀死人鱼了,银牙也没见过强碱血液。
这种生物的皮肤,难道不怕被腐蚀吗?进化方向太可怕了,也太极端。
土包就在他的面前抖落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它和银牙差不多高,可体态肥胖不少,看不出几条胳膊几条腿。但是当它转向银牙时,那张清秀的面庞又让人忍不住一惊。
但再漂亮的怪物也是怪物。银牙的枪口早早对准了它。
咔嚓,又一声响起,可银牙明明没动。声音是从银牙的头顶传来,巨大的树冠上,一双眼睛正在观察银牙的下一个动作。
糟糕,不止是一个,是两个!银牙眨了下机械眼,不确定能否全身而退。
实验室里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大家都在忙碌。墨安负责保护室内同伴的安全,他虽然没有使用过登录器,但动动脑子想都能想到,一旦快速地中止链接,夏禹和向星将会迎来何种毁灭性打击。尽管这两个人一个脑子能复活,一个没脑子,可谁又能保证没有后遗症呢?
万一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可同时都失去了智力呢?
墨安可不能接受他们变成傻子。
希颁掐着一杆狙击枪,守住窗口重要高位,防备着外面的危险生物靠近。米兜继续在试验台上尝试,由107给他当助手,联络装置里的老鬼比他还要着急,恨不得亲自飞过来帮他。而重中之重就是悬浮在空中的金属球,里面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夏禹和向星对外界的突变毫不知情,他们脚下的繁花大道不断盛开着,每走一步,脚印都会变成一朵漂亮的花。他拉着向星的手,越走越快,当真是一路生花,高兴时候还跳了两步。
“这是什么花?”向星没有夏禹那么多的生活体验,好奇地问道。他再次打量夏禹,想要从他的表情中分离出自己喜欢的情绪来,他已经能复制这张喜欢的脸蛋了,可是却总觉得差了那么一些。
精卫:[这是玫瑰花,我还可以为你们变出向日葵、兰花、郁金香等等。]
随着它的声音落下,他们脚后跟的鞋印也变成了其他种类的花朵。向星停下来打量,突然听到了精卫的声音。
精卫:[当你停下来的时候,花就没有了。]
“你是想告诉我,不要停下脚步?”向星立马跟着夏禹跑起来。
精卫:[是的,不要困住自己,跑起来就会开花了。这里是我的世界,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大脑能想象的所有快乐。但有一点我必须要提前说明,我能建立的模型全部来自于夏禹的经历和精神分析。]
向星边跑边笑:“你的意思是,如有偏差,全部怪他,对吧?”
精卫:[当然是啦。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也可以根据你的喜好建造出你的世界图形。]
“不,我认为你办不到。”向星看向街道的一侧,来来回回有人走着,这一座城市不止他们,还有其余的人。但那些路人都是这里的数据,用于分析和构成,长相和性格大概源自于夏禹接触过的人。
夏禹在这里发现了很多熟面孔,空气里充满他喜欢的海盐味:“向星,快来,这里有更漂亮的!”
“我来了!”向星终于追上了夏禹,两个看似一模一样的人,气喘吁吁地站在这条街的尽头。
天色漂亮得不像话,比任何渲染过的天象都更为惊奇。月光变成了温柔的手,风就是手上的手指,轻轻撩开了两个人的头发,露出完全相同的额头。夏禹忍不住闭上眼,用力呼吸,向星也跟着有样学样,闭眼喘气。他总是希望从模仿中学会真正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他模仿得还不够到位。
十几米外,是一整座的游乐场。
如果它突兀地出现在某座城市里,不管从视觉效果还是心理感受都太过随意了,让生活和想象出现了一条分明的分割线。然而它出现在虚拟的世界当中,仅仅是闪了闪摩天轮的彩色灯光,夏禹和向星心里柔软的一角就被用力地掀起来。
“这是给我们的?”夏禹忍不住问。
向星也想问,但是他相信这不是特意给自己准备。这是给夏禹的,只不过自己跟着沾了光。
精卫:[想让你们在见到我之前体会一下。我在这里设立了一个简单的时间锁,一旦你们进入游乐场,时间就会放慢10倍。这一路走来你们都太辛苦了,每一个选择都代表着不同的未来。但我相信唯有‘相信’才能走到有我的这个未来,所以你们来了。]
精卫:[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精卫:[作为人工智能,我也会产生感情。]
伴随着精卫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夏禹和向星被脚下的地砖送进了游乐场的内部。一刹那功夫,一切设施仅对他们敞开了,来自于几百年前的新奇玩意儿被一一送到面前,喘口气之后,两个人已经坐上了摩天轮。
音乐声成为了心里的计时器,在末世中任何快乐都会被极限放大,同时伴随着倒计时。玻璃厢体摇摇晃晃上升,夏禹和向星变成了空气里的小水母,浏览着鸟瞰角度下的风景。
刚出炉的爆米花,刚卷好的棉花糖,刚印刷的小贴纸……流水一般成为了他们的小玩意儿,给他们消遣。脚下的地砖不仅会开花,还能演奏音乐,他们跳着走,不知不觉踩出了一首不算太好听的钢琴曲。
向星再次凝视夏禹的脸,仍旧不懂为什么模仿不出他的神态。
“来,上这个!”夏禹也玩疯了,他是一个没有轻松快乐权利的小孩,长大了也不允许自己放松。但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放纵,他和向星有了彩虹一样短暂且美好的小秘密。向星对周遭的所有事物都不熟悉,夏禹拉着他骑上了旋转木马,镜子反射着彩色灯泡的光晕,也反折出他们的侧影。
于是向星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时间锁的效果在他身上可不是放慢,而是加快了。他沉浸在快乐当中,轮番滚动回忆每一个游戏项目的小细节,菌丝以笑声作为培养皿,开始自由地发芽,他仿佛重新回到了记忆萌芽时期,刚刚产生“我”意识。
随后这“我”的意识冲破所有,一路上升。各种情绪在他的菌丝里乱窜,不受控制点燃所有的花火,向星在自由的控制下时而像鸟,时而像鱼。他体验到了单纯作为蘑菇的幸福,只是破土而生就足够了。他的袍子可以飞到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然后继续传递着生命中的精彩。
万物起源,落叶归根。
伴随着自己的抽泣,向星睁开了眼睛。游乐园已经消失了,他和夏禹坐在一栋大厦的天台山。脚下是悬空的灯光河,泪珠落在大腿上,夏禹温柔地拍了拍他:“怎么哭了?”
向星吸了吸鼻子,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不一样。夏禹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而自己没有自己的。
“我只是觉得,这里太快乐了。”向星变换着眼神,试图变出一种自身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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