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笑了。
黑麻子胳膊肘戳他:“兄弟,别跟我爹说啊,你喜欢哪只,拿就是了,买二送一!你们城里人就喜欢这些野道道。”
周秦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尤异拉过来:“让我弟挑,他想吃。”
黑麻子啜烟:“小娃娃,难伺候。”
“对,”周秦点头,“特难伺候,脾气大。”
尤异瞪了他一眼,周秦背着黑麻子冲他挤眼睛。
尤异看完一圈,周秦意有所指地问:“有没?”
有没有那种特别的野山鸡,能炼蛊的山雉。
尤异与他心有灵犀,摇了摇头:“没有。”
“嗐,这娃。”周秦说:“就他嘴挑,我来选吧。”他随便挑了一只花色漂亮的。
黑麻子说:“你们还算命不?算的话就等你们结束了我再给你装,省得我爹发现。”
吴维冲上来:“要算!”
尤异点点头。
周秦答应了:“算!”
屋里恰好敲响了小木槌,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黑麻子扬脑袋:“进去吧,该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等候,我又肥来了!
申了下周的榜单了;
开始祈祷能上T^T
第36章 两个人
上了二楼左拐那扇门进去, 扑面而来一股奇异味道,说不上来像什么,闻着有点堵人,像打翻了汽油桶, 刺鼻瘆人的味儿。
周秦皱了下眉头, 尤异没什么反应, 吴维一心看清算命人的庐山真面目,顾不上分辨气味。
黑麻子缀在他们仨身后, 跟进来,敲了敲门说:“爹, 城里来的客人,来找你算命。”
牌匾下的阴影中, 穿着破旧夹克的老人抬起头, 长脸大嘴, 眼睛很精明。
都说是从眼神光里能看出一个人的精气神,从算命人那双眼里, 只觉得他精神矍铄,不像个老了的,目光比年轻人还亮堂。
“这儿的人管我爹叫老瞎子。”黑麻子很骄傲地说:“这片地就没有比他看得更准的人。”
“老瞎子?”周秦客气道:“看令尊的眼睛, 很明亮啊, 没瞎吧?”
“早瞎了。”老瞎子代替黑麻子回答,他拍了拍面前的椿木桌:“我这双眼睛, 不看阳间, 只看阴间。”
周秦走过去, 不太礼貌地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黑麻子抱着胳膊看他试。
老瞎子果然没反应。
“看阴间, 能看准一个人的以后?”吴维找了张四脚小板凳坐下, 有点好奇。
“福建那边流传着一种看花园, 你们知道不?”老瞎子还挺见多识广,掌心在椿木桌上来回擦拭。
周秦注意到他的动作,他仔细观察了一会,那椿木桌并没有特殊之处,似乎只是老瞎子的习惯性动作。
“您讲讲。”周秦说。
老瞎子眼珠子没转,直直地盯着前边:“神婆找那种刚成年的女娃,作法,女娃就能走到阴间花园去,花园里的花每一朵都代表一个人,那花若是红色,那人大富大贵,那花若是白色,那人必遭大难。”
吴维饶有兴致道:“这个我还没听说过。”
老瞎子笑了:“年轻人,这世界上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去了。”
周秦点点头,想起颜溯那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说吧,要看什么?”老瞎子指尖掐了掐:“你们来了两个人。”
黑麻子提醒他:“爹,是三个人。”
周秦抬了下手,意思是别说话,尽管他待人客客气气,但身上总有那种老大气质,黑麻子不由自主住了嘴,他关上身后的房门。
“哪两个人?”周秦压低嗓音问。
尤异站在角落里,盯着周秦。
老瞎子不觉有异,笑呵呵地说:“两个大活人呗,你们俩替政府干事的吧,有一个命好,虽然天生八字纯阴,但有贵人相助,时时逢凶化吉。”
周秦思来想去,好像也有道理,以前跟着严衍跑,后来身边来了尤异,这俩在各自领域都是数一数二的牛逼。
老瞎子那句八字纯阴一出,吴维就知道这人有两把刷子,他立刻凑上前,把周秦挤到一边:“老瞎子,那你算算我?”
老瞎子原本在椿木桌上擦拭的左手停住了,吴维眨巴眼睛等他开口,良久,老瞎子叹了口气:“万事小心。”
吴维起身叉腰:“吹吧你,我命长的很。”
“五弊三缺命,长得了哪去?”老瞎子反问他。吴维嘿嘿一笑,压根不在意。
“再算一个。”周秦把尤异拉过来,按着他坐到板凳上。
尤异一脸冷漠,望向老瞎子。
老瞎子不再搓椿木桌面,而是朝他儿子黑麻子说:“今天不看了,要是有人来,就推了,休息三天。”
黑麻子纳闷:“爹,为啥不看了?这天色还早。”
老瞎子摆手:“不能看了。再看,看不准了。”
“……”黑麻子默契道:“那行,我下去挂个牌子,就说不看了。”
黑麻子走后,三个人围在老瞎子桌前,等着他继续。
“你要算的这个,不是人。”老瞎子不疾不徐,缓缓地说道:“不在三界中,算不了。”
吴维和周秦面面相觑,吴维信了一点,因为他自己也算不了尤异。
他一个正统茅山天师传人都算不了,更何况乡间野算子。
尤异蓦然开口:“你养那些山雉,是为了维持这张椿木桌的灵气吧。”
老瞎子愣住,神色警惕起来。
尤异闪电般出手,周秦根本来不及阻止,金蚕飞到老瞎子头顶,嘴张得像是血盆大口,狠狠朝下一咬。
“你应该听说过椿叶饲蚕,金蚕随时可以把它吃了。”尤异起身,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老算子:“来你这算命的人,通过这张椿木桌,你将他们的运势化为己用。”
“只要金蚕张嘴,你功亏一篑。”尤异微微弯身,五指压在椿木桌上,稍稍用力。
那是周秦第一次在一个小孩身上,感到那么强悍的压迫力,在他面前的尤异都柔弱无害,而实际上,面对这些同道人的尤异,就是个不折不扣大魔王级别的人物。
老瞎子发起抖来,他被金蚕咬住,面容逐渐因痛苦而扭曲,左眼依旧清明如初,右眼却在不断泛出混浊之色,像有污水往外冒。
周秦和吴维惊骇,吴维准备掏随身带的符咒:“他奶奶的,没想到藏得这么深。”
周秦转身去锁房门,黑麻子还在楼下。
“你、你想知道什么?”老瞎子很识相地问。
“我是谁,从哪来,”尤异一字一句地问,“生于何处,死于何方。”
周秦和吴维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懂尤异到底在问什么。尽管尤异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但问一个野算子,真能找出来?
而且那句……周秦望向尤异,目光稍沉。
死于何方,什么意思?
尤异不是大活人吗?老瞎子说他不算人,为什么这么说?尤异难道没有活着?不对,尤异就好端端地在他面前!
老瞎子张大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声,像破风箱在拉扯。
他满脸痛苦,双眼瞪视着虚空,仿佛在竭尽所能搜寻。
周秦皱眉,他在看什么?
很快,老瞎子说道:“看不见…你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你…”
尤异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料到了,却不敢相信,直到由别人亲口说出。
他撑着椿木桌那只手,本是指尖用力压着,整只掌面贴下去,尤异垂下脑袋。
周秦本要安慰:“尤异!”
尤异却顷刻调整过来,仿佛那一缕不可抑制的失落,只是周秦的错觉。
他像个犯了大错还没心没肺的少年,默然退开,没有道歉,只冷眼旁观。金蚕松开老瞎子,回到尤异身上,眨眼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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