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的局限性,让他不知道警局的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更不知道,他在街上大摇大摆行走时,江州市天眼捕捉到了他,第一时间向当地警局发出警报。
他的行迹彻底暴露。
——
田波落网了,不代表万事大吉了,后续还要继续调查,调查方向包括这二十年的具体行踪、05年后田波是否还有隐藏的恶性案件、他逃亡过程中家属参与度等等。
简单来说,在江州市警方把田波移交给南湘警方前,他们必须搞清楚。这家伙,这些年去往何处,华国那么大,对方逃亡途径过什么地方,胆子有没有大到在本地作案。
江州市是落网终点站,那田波有没有在本地犯过他们尚未察觉的案子?
对方真的老实到,多年内东躲西藏夹着尾巴做人,没有再犯案?对方逃跑过程中,家属又给了多少帮助等等,这些皆是案件背后需要被一一获悉的真相。
家属进了审讯室。
柳真真很配合,长桌前头坐了一男一女两名警员,他们的目光严谨肃然,时而埋头笔录。这样的态度令柳真真心脏一突一突,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心虚让她毫无底气,也完全没有把握。
“我来自首,我要说明母亲是被胁迫的。”
女警很心疼她是未成年,肩膀上就要遭遇这种父亲是杀人犯、母亲从中包庇这种违背法律的真相,换了其他人,世界八成早就坍塌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没有,她勇敢地选择了走进警察局,这份果敢迅速在第一时间,让包括秦居烈在内的一线都高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就差那么几分钟,自首与否,局势不说天翻地覆,也产生了不小的差异。
林晓心疼归心疼,事实也很无奈,她尽量用语言安抚,告知柳真真问题的严重性:“小姑娘,这种事并非由你说的算,你的母亲涉嫌窝藏庇护在逃,明知道你父亲血债累累,还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提供住所,包括田波几度偷偷潜回南湘本地,长达二十年,你母亲一次都没有拨打过报警电话,更没有告诉所属辖区的警方……”
没错,事实确实如此,警方那里果然调查到了。
柳真真寒意丛生,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果然从警方的角度,包括她如果是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也是母亲不无辜……如果她出生于96年前,什么都好说,偏偏她出生在田波犯案后,她的存在便是父母亲两人藕断丝连的铁证,警方眼里洗不干净的证明。
除非有人能证明。
国内法律上讲究主客观一致,举一个稍微简单的例子,比如你握着一把刀子,客观上伤到人,主观上你并不愿意伤人,你不想导致这样的结果,便难以构成故意伤害罪,律师也会努力为你辩护。可谁能够证明,柳慧娟被胁迫,主观上她不愿意收容?
实际上现实里针对这些模糊的事情,警方也出台一些相应的措施,比方一名犯罪嫌疑人大声囔囔着:“我来警局想自首,可我在路上就被你们警察逮着了,想自首也不成了,我该怎么办?”那如何证明,这个嫌疑人他在被抓前萌生过自首的念头,他只是不幸在走向警局的路上被逮住了。
这种情况下,嫌疑人完全可以在家里提前手写自首书、日记本等证明文字或者提前拨打电话,告诉警方,我要自首,你们来接我吧。
一旦你拨打了电话,这时候无论你在哪里,风里雨里还是海啸地震里,警方都会第一时间去接你。
而南湘警方,一次来自柳慧娟的电话都没有接过,求助小纸条更是没有。
“我、我……”柳真真哑口无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嗓音喑哑:“也、也许有人可以给我母亲证明。”
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几句聊天记录,回想treasure各种神奇的事迹,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思及此,她心里忽地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勇气。
“谁?”男警察从笔录本中迅速抬头,狐疑地皱起眉。
柳真真抿了抿唇:“一个网友。”
这一刻她能安稳坐在椅子上,肩膀没有垮掉,脊背依然挺直,实际上她所有的镇定从容都在强撑,她的神经已经濒临爆发点,她不确定treasure的话是否有用,是否能改变困局,只能赌一把了!
林晓闻言哭笑不得:“小姑娘,网友的证词怎么能当回事?”
如果当事人不是她,柳真真都想疯狂点头,没错陌生网友给你作证这种话传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奈何当事人是她,纵使她感觉这一切太荒唐了,也不想错过这根也许有可能的救命稻草。
“是一个叫treasure的网友。”
话音刚落,空气登时一变,仿佛冬日冰河破裂,春壤解冻,一切悄然变化。柳真真瞠目结舌地看着,两名年轻警员手肘还在桌子上撑着,脖子却倏地战术后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双目盯着茫然的她,语气下意识高了两度,“你说谁,treasure?”
“冒昧问一句,你认识他吗?”
林晓快速地把笔录本翻了一页,事涉treasure,那这个案子就不太一样了。她上前调整了一下录像机的位置。
柳真真摇头,心里轻轻咯噔了一声,“不认识,我们是互联网上通过私信联系,他好像发现了我的心事主动找我,难道他身份不好?”
她明明看过treasure跟江州市警方互动过,她也感觉出treasure是一个非常敏锐通透的人,说话也有风度。大家都猜测treasure是警察、记者或者黑客,互联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猜测都有。
少女这一刻确实担心极了,她今年十六岁,还是涉世未深的年龄,在父亲找上门之前,“杀人犯”、“包庇”等字眼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她以前的想法无比纯粹,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黑即黑,白便是白,黑白无法混为一谈。
直到她知晓自己的身世后,整个天都塌了一半。
原来人与人之间,关系能够如此错综复杂,生活从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如今见到警方这态度,柳真真忐忑不安,难道treasure完全是信口开河,实际上并不能帮她?
“不……”男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江同学身份都不好,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个身份好了。
“他是怎么说的?”
柳真真犹豫了两秒:“他说,他能帮我们母女俩证明,并催促我去自首报警。”对方还说,警方会相信他的,这个口气属实有点大了。
“原来如此,他这么说了啊,看来这个包庇背后确有隐情。”男警点了点头,原本逼仄严肃的审讯室,氛围一下子就轻松活跃起来,“那小妹妹,你把情况说一说吧,我们留一份口供,事后会去找他辅助求证。”
话是这么说。
柳真真察言观色能力极强,她一眼就看出了空气中的细微差别,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一整天紧绷的心弦总算能够放松了。
接下来半小时,柳真真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如实交代,最后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treasure他的证明真的有用吗?”
林晓微微一笑:“如果你所言属实,那肯定有用。”
Treasure那双眼可是能穿越时空,亲眼看到二十年前的内幕,捕捉96年那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没有胁迫他人屈服自己这种事,没有人比杀人犯自己更清楚。
他们这间审讯室任务刚结束。
林晓一旁的男警察手指摸上了耳朵,似乎从耳麦里听到了什么,他控制不住地冷笑两声,引来两人奇怪的注目。男警连忙收敛了不合适的表情,对柳真真温和道:“幸好treasure愿意为你作证,你的父亲……”
——
这间审讯室氛围轻松了,另外两间审讯室可没有简单下去,负责审讯柳慧娟的也是一名女警跟男警。
女警公事公办,嗓音柔和中不失英武:“柳女士,你涉嫌收容命案在逃,你知道你的行为触及了什么吗?田波在外二十余年,是否曾多次找你寻求帮助,他在江州这段时间,你是否是主动为他提供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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