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橘(87)

　　“可以很好照顾自己的。”

　　“已经不能算是乖乖小猫啦。”

　　虽然在哥哥身边很好，又温暖，又安全，但是哥哥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他身边。

　　他总要学会独自去生活，去面对，不能永远躲在哥哥身后，被哥哥照顾着长大。

　　从离家出走到现在，他其实还没有来得及和哥哥好好地谈一谈，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对哥哥讲。

　　讲出口的时候，一颗心也在砰砰地跳，不大安稳的样子。讲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自家哥哥的表情。

　　铣洛还在一旁坐着，没有说话，半垂着眼，长睫微微垂下来，在眼底映出一层弯弯的阴影。

　　停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拢在猫猫肩膀上，把后者抱进了怀里，手指微微收力，比平时抱得还要紧一些。

　　“嗯，”哥哥声音轻轻地，应了中意一声，“你现在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猫猫啦。”

　　“哥哥从前都没有发现。”

　　“以后不会了。”

　　他松开手，看着自家弟弟圆圆的一双眼——喵喵好像从小就很乖，生得很漂亮，像只可爱的洋娃娃，就那么很小声地喵喵叫着，一直追在他身后。

　　原来小猫咪也会长大。

　　在没有哥哥的地方，也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他真的是一只很棒很棒的好小猫。

　　***

　　客厅里的气氛很温馨。

　　旁观者祁郁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于是他默默起身，去厨房里把那盘洗好的苹果端出来，拿水果刀剖开，一瓣一瓣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再转回客厅时，就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兄弟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窝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只猫猫。

　　小的那只怎么看怎么眼熟，橘黄色，毛绒绒的一小团，抱着大的那只猫的尾巴，乖得不得了。

　　——是自己绑架回来的橘猫没错。

　　至于另一只大的……

　　祁郁揉了揉眼，视线再次落在那只海豹色的暹罗猫身上，对上那熟悉的冷淡且不友善的眼神，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僵硬。

　　谁能对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只橘猫的哥哥会是暹罗猫啊？

　　你们猫生孩子的时候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

　　很显然，暹罗猫是不打算和这个屋子里的人类多解释的。

　　他低下头，动作轻轻地舔了舔中意猫猫的脑袋顶，而后像猫妈妈带小猫那样叼着后者的后脖颈儿，身手矫健地从沙发上跳了下去，扫了祁郁一眼，昂首阔步地朝院子外走。

　　没走几步，就被人类挡在了身前。

　　“那个……您好，”迎着暹罗猫不怎么友好的视线，祁郁硬着头皮解释，“您是要带喵喵回隔壁的院子住吗？”

　　暹罗猫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据祁郁猜测，大概是“你自己不会看吗”的意思。

　　“很晚了，而且您刚搬过来，可能还不太方便。”

　　祁郁斟酌着用词，彬彬有礼开口道，“不如您带着喵喵先在他的房间住下吧。”

　　“被子和床单都是新的，才晒过。在这里也会睡得舒服一点。”

　　“而且，”他指了指暹罗口中叼着的小橘猫，“您弟弟也有些困了。”

　　“这会儿再折腾折腾，万一生病了，不太好。”

　　说完之后，还很有礼貌地又加了一句，“您觉得呢？”

　　暹罗：“……”

　　不愿说话的猫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人类一眼，尾巴甩了甩，就势换了方向，慢条斯理地进了自家弟弟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祁郁的错觉，总觉得那声关门声似乎格外响了一点。

　　作为客厅里仅剩下的人类，祁郁站在沙发前，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唇角先是忍不住弯了弯，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一点弧度渐渐地变平，隐没不见。

　　隔了不知多久，一声很轻的叹息过后，客厅里重新恢复了黑暗。

　　***

　　中意第二天醒得很晚。

　　太阳落在脸上，热热的，很恼人。他咕哝两句，拽着被子去挡，几下没有拽动，险些将自己折腾到床底下去，这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

　　房间中很安静，空空荡荡，并没有别的人或者猫的影子。

　　再看一看手掌——五根手指细长，阳光从缝隙里一点点透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顾不得别的，中意跳下床，随便从橱柜里抓了套睡衣套上，一溜烟地跑去了院子里。

　　“祁郁！我昨晚做了个梦！”

　　他朝着院子里的人影喊道，“我梦到我哥哥来找……”

　　话音还未落，就同院子另一头弯着腰的青年视线撞在了一处。

　　中意：“……”

　　短暂停顿后，仿佛个炮仗一般，他径直冲过去，撞进了铣洛怀里。

　　“哥哥你真的来找我了！”

　　“我还以为我昨晚做梦呢呜呜呜呜，我好想你！”

　　“我睡醒了都没有找到你！那会儿好难过的喵！”

　　“你想不想我想不想嘛……”

　　铣洛：“……”

　　“等一下，”他表情平淡地先把自家弟弟的胳膊往下扒拉扒拉，“松一点，”

　　“不然哥哥就只能去梦里找你了。”

　　“……嗷。”

　　中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但是那股看见哥哥的喜悦劲儿还没散，抱着人的胳膊不肯撒手。

　　“哥哥你昨晚是抱着我睡的吗？”

　　“我什么时候变成人的呀？”

　　他只记得昨晚，哥哥在自己头顶那么轻轻点一下，自己就变回猫猫了，然后枕着哥哥的肚皮睡了香香甜甜的一整觉。

　　梦里一直觉得暖融融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奇妙体验。

　　铣洛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在脑海里想一下变猫试试看。”

　　中意：“？？？”

　　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老实照做了。

　　“砰”地一声轻响，穿着猫猫头睡衣的少年原地消失，圆滚滚的一团橘黄色绒球出现在了草地上。

　　“嗯，还不错。”铣洛把猫猫抱起来，从耳朵到尾巴，逐一细细检查了一遍，肯定地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再变回人了。”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把猫猫从怀里放下去，只听又“砰”一声轻响，穿着睡衣的宝贝弟弟就被抱了个满怀。

　　铣洛：“……”

　　手臂松开，将人放下来，他有些头疼地同猫猫交代，“下次记得等到了地面上再变。”

　　“宝贝。不是每个人都能抱得动你的人形的。”

　　“没关系啦，”中意还沉浸在自己终于可以自由转换法术的兴奋中，“反正也只有你和祁郁会抱我。”

　　“刚好你们两个都抱得动，不用担心。”

　　他说完，又紧接着追问，“所以，哥哥是你帮我学会法术了吗？”

　　“不然呢？”铣洛随手揉了揉他乱蓬蓬的脑袋，半笑不笑地讲，“还能指望你自己？”

　　“猴年马月也变不出来。”

　　紧接着，又交代一句，“下次记得就按照这个方法变，不许再不穿衣服出现在人前了。”

　　“记住了喵。”中意还沉浸在新掌握法术的喜悦中，操纵着，试图把头顶那一对猫耳朵变出来。

　　冷不防地，哥哥突然在旁边又问了一句，“那个人类，也抱过你？”

　　“抱过呀，”中意扑棱着头顶橘黄色的耳朵尖儿，随口回答道，“还背过呢。”

　　去爬山看蒲公英的时候，他觉得累，走到半山腰就懒得再上去了，还是祁郁把他一直背到山顶的。

　　人类的背很宽阔，又很稳当，他就很舒服地窝在上面啃柿子吃，还记得给祁郁分了半个呢。

　　山顶的云很漂亮，树也很漂亮，如果爬山不是那么累就好了，他愿意天天去爬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