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生气。
也可以说是欲望。
怒与欲的交织杂糅在青年罕见的克制里。
言祈灵虽然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作弄过下巴,但这次他心底却没有任何厌恶或者无聊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明仪阳根本没弄疼他,或许是他对于这个人有亏欠,亦或是。
他贪恋着这样的温度。
活着的,情绪饱满的,温暖炽热却不会烫伤的,独属于人类的温度。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青年人的吐息夹杂着轻微的呼哧声,像条在呼吸的小狗,既想亲昵,却又因过往的阴影而惧怕着不敢上前,只能克制着,维持表面上基本的平静。
言祈灵丹唇轻启。
然而他的嗓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沙哑了:
“你想听什么。”
青年雪白的睫毛垂下,短暂的静默里,他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某种绝望过后认清现实的无声嗤笑。
最后,他说:
“算了。”
独属于青年人有力结实的躯体贴近过来,连同他滚烫的双唇,重重地印在言祈灵半启的唇齿间,搅弄。
这毅然决然的力道把言祈灵摁回了水底。
他们夹在冰冷与高温中,半池水快速被挤压出去,疯狂涌出浴缸,哗啦淌了满地。
但无人在意。
浴缸里的吻没有氧气的支持,只余抵死缠绵的决绝感,夹杂着撕咬间划破的伤口,带出晕红的铁锈味。
青年人的躯体高大且沉重,他压得这样紧,带着某种同归于尽的狠意,宁可自己溺死在这池温柔冰凉的水里,也不愿仰头呼吸一口空气。
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了男人劲瘦的腰,五指张开,大掌紧紧地贴在这人的后腰,不肯对方挣扎或者抬头,只让对方无限贴近自己,以一种要把这人揉碎在自己身体里的力道。
言祈灵开始挣扎,不过他这次不是为了自己。
他推搡着青年猛地从水里坐起来,任由头发凌乱,衣服湿透,他伸手捋起青年因为被水打湿而垂下的银发,直视着对方不再被乱发遮挡的视线。
“别发疯。”
他语调很冷,但沙哑的嗓音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他起身,想要抽离这个逐渐不受自己掌控的局面,但手腕却被人紧紧拉住,随后是从后背伸来的手臂——
青年几乎在用全身力气在抱他。
这拥抱滚烫得要让水都沸起来,连带着冰冷的男人都无法抗拒在这样的怀抱里融化。
“我发疯,呵。”
青年在他耳畔重重地喘了口气:
“是,我就是在发疯。”
脖颈被人死死咬住,言祈灵忍耐地闭起双眼。
但明仪阳却没打算放过他,那拽住他手腕的手绕过他的肩膀,再度从后面扣住他的下颔。
脖子上被啃咬的力道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年埋在他脖颈处的吐息: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作为无间主,你有没有如愿?”
不等言祈灵回答,睨着他脖颈的青年忽然低笑了一声:
“……还以为什么都不会留下。”
言祈灵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听得懂青年语气里饱含的嘲讽和讥诮。
他耐着性子,尝试把非理智的局面掰回更正常的谈判场面:
“我知道,清都紫薇阴阳瞳对你而言很重要,只是抹掉你的车票并不算太公平。你可以提别的要求,只要我能满足的,就会尽力满足,你不用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立时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愈发紧了,几乎要把他勒断。
青年的吐息仍埋在他脖颈,柠檬清新剂混杂着佛手的清香,搭配上因欲望而沙哑的嗓,在无形中添加了几分难言的躁动。
明仪阳望着完全被控制在怀里的人,以贪婪的欲求注视着对方被水打湿的黑发。
他的视线顺着发间凝聚的水珠,直跟随到水珠滑落至发梢,最后渗进男人惨白的皮肤表面,化作一股水流,跌进领口,没入阴影中。
他轻吐灼气:
“我,要,你。”
作为无间主不该有的一股酥麻感从皮肤交接的地方传来。
言祈灵仿佛是被这种感觉骇住,竟然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回答或者举动。
但明仪阳却不会停。
他将这个人隐忍的沉默当作默许,于是自己也在没有回应的沉默中,毫无耐心地把对方摁在了浴池边。
他并不是渴求身体上的快感,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放弃了追求情感里所谓的彼此信任和赤诚相对,只想要在即将燃灭的余烬里抓住点什么。
是的,他就快要烧尽了。
在言祈灵把他裹入那个红茧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燃烧自己的情感,去追逐一个虚无的梦。
之所以撑到现在,是因为宁愿这个人张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哪怕是厌恶,哪怕是冷淡,他也认命。
但真的等这人毫无感情地张开眼眸,对他报以平静注视的时候。
明仪阳才领悟,他不甘心。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被无间主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也非要刻印下什么,至少是要让言祈灵有所忌惮的后果,不然。
他不甘心。
飞蛾扑火,而火只是那样平常地烧灼着。
只是这样。
他不甘心。
撕开黑色绸衫的扣子,崩裂的盘扣噼里啪啦掉落在地,吞没在雷电的轰鸣里。
他的手伸入松散的胸襟,在阴影里抓揉。
明仪阳对这种事并无经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小时候所待的环境,足够他懂得大部分取悦男女的方法。
他原本粗蛮的手段急转直下,在克制中化作忍耐的温柔。
但这手却被男人反过来扣住,以一种不容妄动的力道,死死地压制住了他。
言祈漂亮的桃花眼在阴郁的气氛中流转,薄淡的红蓝光线在暗处快速交错。
他说:
“抱歉,这个要求。不行。”
“你不是说只要你能满足的,我就能提。”
刻意加重了五指的力度,青年发出的嗓音里有种咬牙的愤恨和欲望燃起的迫切:
“要反悔?”
言祈灵没说话,只是仍然维持着限制的姿势,像樽凝固的雕像,维持着无言的固执。
或许他也没有想清楚局面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为何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制止,而是选择了放任。
放任对方肆意抚摸自己的身躯。
到了现在,就像他又一次没有信守诺言的凭证。
尽管已经许久不再涌现人类应有的情绪,但言祈灵不喜欢这样。
他太久没有处理过这种真实的情感,以至于到了现在,惯常能够使用的技巧和手段,在这种场合中,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明仪阳胸腔中涌动的怒火更甚,原本的忍耐变成想要勾调对方情绪的利刃。
他的手劲越发地大,已经完全失去调情的作用,转而变成一种情绪上的发泄。
可言祈灵就像没有知觉的人,闷不做声地忍受着。
轰鸣的雷光再度照亮两人眉眼。
青年在这刻看清了对方面无表情的精致面庞。
这是一支始终盛放的白荼蘼,如今被他攀揉在手心,在暴风骤雨中迷茫地左右摇摆,呈现出脆弱却倔强的内核。
他手里的力道骤然松了。
明仪阳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的内里已经烧成了一滩灰烬。
无论他再怎么怒火中烧,再怎么激情洋溢,作为无间主的言祈灵,都不会被他的情绪感染半分。
这人是一块打不烂敲不碎的和氏璧,温润冰冷,却不属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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