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李昭吵醒的。
“你想问这个叫冉东的人,现在所处的方位?”周其野说,“香港就那么大,有什么好算的,再说你连个八字都没有,我算个毛线啊。起码给点更详细的信息啊。”
“更详细的信息……也不是没有,但只能明天白天再给你了。”李昭说。
“我TM都被你叫醒了,你现在说明天再给,你有事吗?”周其野在那头很是窝火,“不要惹一个精神病人,小心我让我爸封杀你。”
“但他已经睡了。”李昭看了一眼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梁泊言。
“草!我刚刚也睡了!”周其野更加愤怒,“你搁我这儿心疼你小情儿是吧?还薅着我免费算命是吧?你等着,挂完电话我就给你下咒去。”
“嗯嗯嗯,OK,明天再说。”李昭听得心不在焉,“对了记得让你爸封杀我。”
周其野气得要命,等到挂完电话,才后知后觉,给李昭发来信息:“他是谁啊?我认识吗?”
看李昭不回,精神病人也有了好奇八卦之心,过一会儿又发了条:“不会是梁泊言吧?”
当然是梁泊言。
梁泊言睡着的时候并不安静,会偶尔说一些语焉不详、根本听不清的梦话,有时候睡太沉了,会张嘴呼吸,呼呼大睡。
他觉得梁泊言这样很不好,听说这是口呼吸的症状,长此以往,颌面都会产生变化。于是把那时候的梁泊言拍了下来,存在手机的隐藏相册里,用来提醒梁泊言睡觉的时候要文明一点。
梁泊言没有采纳他的好心建议,到现在睡觉仍然是这样,一旦进入深度睡眠,仍然这样。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梁泊言在睡梦里似乎都感知到他的体温,靠了过来。
现在的梁泊言有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处于沉睡的阶段时,好像又多了几分的稚气和任性。即使是台风天,落地窗之外,这个璀璨都市仍有点点灯光照进来,映在梁泊言的脸上。
李昭很难忍心叫醒这样的梁泊言。他希望梁泊言一直能有个美梦,哪怕是把冉东灌水泥沉海也行。
这是爱吗?李昭不太确定。心理学家或者算命大师,好像也无法解答这样的问题。
他以前不相信爱是无条件的,他的爱一定有条件,希望对方能够回馈等值的感情,希望梁泊言不要那么善于交际、朋友遍地,最好和那些狐朋狗友全部断交。他的希望很多,但梁泊言总让他失望。
是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学会爱到底是什么。爱本身就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他一早便得到了这份厚礼,却始终在盲目地索取。
“八字?”梁泊言露出迷惑的神情,“我怎么会知道。你不会又花钱去找大师了吧?”
“那就只有出生日期还有籍贯了。”李昭发给了周其野,“你随便算算吧。”
周其野异常愤怒:“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要不你还是去把他给开盒了吧,还快一些。”
话虽然这么说,但一会儿过去,他却给李昭发来了一句诗: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什么?”李昭回复,“解一下签。”
“这还需要解释?”周其野说,“一个人如果运势好,全世界都会帮他,要是运气没了,干啥事都不顺心,喝凉水都塞牙。”
似乎预感到了李昭会说什么,他很快补充:“别说这是废话啊,能给你算出来就不错了。”
这倒是比较符合李昭对算命的想象,发一些模棱两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再多打听几句当事人的经历,结合起来忽悠人。这话放在谁身上不是如此呢,当时代青睐于他,万事皆顺,叱咤风云;而到如今,处处碰壁,四面楚歌。
“那现在就是他活该倒霉的时候了。”梁泊言也挺疑惑,“都这么倒霉了,那现在去干嘛了呢?”
“找到冉东了。”侦探送来了最新消息,“他在慈山寺拜佛。”
听到这人没有在台风天消失,李昭不免有些遗憾。不过想想周其野留的那句话,倒也不算意外。诸事不顺的人,求助于神佛。
不过是丧家之犬。
“算了,你继续让你的人看着他就行了。”李昭说,“我这边还要去见律师,先不跟你说了。”
“喂……”侦探的电话被掐断。
这次来香港,是为了让梁泊言拿到那份奇怪的遗产,李昭与律师先生预约好了时间,因为台风,才推迟到了今天。
梁泊言已经画好了妆,问他:“怎么样,像不像三十多岁?”
仍然还是有些差距的,但起码可以蒙混过关了,如果律师非要追问,那就说梁泊言近日去注射了玻尿酸,打了热玛吉,做了超声刀,才如此容颜焕发。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当这样的机械声音重复到第十遍时,李昭坐在酒店大堂里,后悔点了四杯昂贵的咖啡。
“李先生!”
李昭抬起头,看到侦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领带都是歪的。
“我给你打电话,一直都在通话中。”侦探说,“发的照片你看了吗?”
“没有,刚刚在忙。”李昭说,“怎么了,不是已经跟我说了冉东的消息了吗?”
“唔系啊。”侦探急得开始飙粤语,“长焦太远了,我雇的人只认识冉东,专心拍他去了。刚刚我才看出来,你看旁边的人。”
李昭这才点开图片,又放大到极致。巨大的观音像之下,是渺小的人类在供奉。最中间的,是那位苍老的、衰弱的冉东。
而旁边站着的人,是原本应该带着梁幻的遗产清单,前来赴约的大律师和师爷。
第76章
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
——《圣经·约伯记》
慈山寺的修建契机,来源于香港最有钱的富豪之一赞助,耗费了巨资,最瞩目的,便是那巨大的观音像,哪怕现在还没到,都能远远望见矗立在山上。
“本来都是要提前预约的,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答应今天能够入寺。”侦探一边介绍,一边自夸着功劳。
李昭却并不认同:“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受理报警,律师明明是跟我约好的,都迟到一个小时了,还被冉东给绑去了寺庙。这不是明显的绑架吗?”
但对于警方而言,这样的理由丝毫不能成立,最后只能选择自行前往,免得冉东再干出什么事情来。毕竟再法治的社会,都有不那么守法的人。
侦探为了能找借口让他们插队入寺,大概是瞎忽悠了人,讲他们是虔诚信佛的香客。刚进去,寺院的僧人就熟练地带着他们去了水池,先对着观音像供上一碗水,又带去殿内的佛像旁,递上几张抄经纸和毛笔。
梁泊言一愣:“不是找人吗?怎么变成在这儿罚抄了?”
可是来都来了,人也没有下落,梁泊言既来之则安之,也只能写了起来。
边上的中年人跟他搭讪:“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信佛的吗?”
梁泊言回答:“是啊是啊,最近遇到很多事像撞鬼一样,过来拜拜,万一就灵验了呢。”
李昭却非要找茬,突然说:“你才没有信过,你什么都不信。”
梁泊言抄经的右手一顿,一滴墨落了下来。
梁泊言曾经遇到过三次超小型宗教战争。
第一次是他童年的时候回家,梁幻正在跟富太太们寒暄,富太太送给梁幻一件据说被大师加持过的法器,梁幻收了,转头送走客人,便马上塞进了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我真是受不了这些搞邪教封建迷信的了。”梁幻自言自语,“还说什么一片好心给我从泰国带回来用大师尸油擦拭过的法器,太恶心了,等会儿就让佣人拿去扔了。”
梁泊言给梁幻使了个颜色,开口道:“你不要这么说,许太太也是好心。”
梁幻轻笑一声:“许太太也是脑子不好,成天被这些玩意儿骗钱。她老公现在还没放出来,邪教怎么没保佑他们家?作恶迟早有天收,我只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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