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错:“你踩我脚了。”
孔云忍了又忍:“你还是滚吧。”
佛山落月泉。
一座古老的香火神道遗迹,风霜侵袭数万年,早已颓败不堪。
君无畏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封印,顾如诲跟着剑仙落下来,远远便能闻到一股莲花的香味。
遗迹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龛壁,风化的痕迹和裂缝无数,墙壁上刻着古老的图案和神秘的符文,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深不可测的历史和神话。
顾如诲好奇的看向神座,神像毁损大半,只剩下些许衣摆的纹路。
他问君无畏:“师父,这是谁的灵庙?好像很破败。”
君无畏背着手,停下脚步:“如没记错,这尊香火神已经故去了三万多年,她有一个道号,叫做——自然妙有慈严应道大泽神女娘娘。”
顾如诲抚摸着神座,石像冰凉,落满尘埃,他摇头:“我从没有听说过。”
凡人界也有灵庙,听说里面也有法力无边的神灵,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所统治的地方通通变成了鬼域,是历朝历代官家的流放之地。
但那些传说不过百年。
而这座灵庙如此古老,竟然有三万多年的历史。
顾如诲忽然心生感叹,凡人的生命便如同蚂蚁一般,终其一生无法离开耕耘的堡垒,无缘得道。
仙凡之别,如隔天地。
君无畏步伐轻缓,仿佛不是在危险重重的神灵残庙,而是悠闲赴宴而来。
“万年前,或许更早一些,这里涌出了一地金泉,里面长着莲花,没有人知道那泉水的名字。”
“只是隐约猜测,那和旧日的神灵关系非浅。”
“因为干系重大的缘故,由各大门派轮流把持,今年轮到了问道宫,而我选择了你……非惊才绝艳的弟子,无缘得见。”
顾如诲微愣:“如此重要,究竟有何妙用?”
剑仙淡淡微笑:“金莲有特殊的道象,香火神虽然大多邪狞狂妄,但传承古老,见过天地大变,他们的道,有许多可参详之处。”
“花开刹那,就取那一刹那,若你悟到了,以后道途无碍,叩开三关也轻而易举。”
顾如诲心潮微涌,他压了下去,点头称是,二人走上一座虹桥,忽然,君无畏停下了脚步。
桥的那头站着一个荆钗素裙的女人,背着一柄沉沉的红色巨剑。
顾如诲垂眸拱手:“师娘。”
薛真真侧眸,她的动作很慢,有一种冷傲的意味,衣衫很素,却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她没有看顾如诲,缓缓上前一步:“我是来看花的。”
君无畏却道:“你从不看花。”
薛真真随意的往后撇了一眼,握住龙威剑的剑柄:“我更喜欢赏断桥残荷。”
君无畏和薛真真对视一眼。
二人同时消失在断桥之下,空中传来剑鸣龙吟,剑光如同闪电,照亮夜空。
薛真真凌空而立,衣衫烈烈,龙威剑硬撼竹剑,激起恐怖的罡风:“心菩金莲,千载一轮,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顾如诲?”
君无畏面不改色,竹剑嗡鸣,并不退缩:“剑主,大道也,能者得之,心菩并非凡物,我要给有能力问道的人一个公平!”
薛真真冷笑:“公平?”
她一剑接着一剑劈出:“天一门夺金池时不谈公平,你选顾如诲时不谈公平,天下之大,你怎么知道选了顾如诲就是公平!”
剑仙被狂暴的剑气震得后退半步:“薛错至今未有剑气,这还不够说明麽!”
薛真真发丝飞舞,冷叱:“放屁!你选顾如诲,是因为他是你徒弟!”
“而薛错,是我唯一的儿子!”
剑仙登高已久,竟然觉得那一剑破开了他的道,他终于认真起来。
两人打的天地变色,遗迹竟然险险崩塌,薛真真猛然挥出一道剑气,劈碎了虹桥。
剑仙色变:“那是上古神迹!薛真真!”
薛真真面无表情,缓缓地拖回龙威剑,君无畏以为她想明白了,轻声叹道:“剑主。”
话音未落,迎面一剑劈来。
君无畏疾步后退,那一剑如同狂龙飞舞,破开封印神庙的重重封印,砸落莲池,摧枯拉朽般毁去了古树老藤,波溅到些许金池莲叶。
剑仙短暂失神:“你疯了,毁了金莲池,你如何对三山五泽的同道交代。”
薛真真望着一地狼藉,终究没有再出手,她负剑凌空,漠然道:“交代?呵。”
不知何时,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
顾如诲沉默着站在桥头,伸出手,才发现飘落的不是雨,而是灵气。
红色的灵气夹杂着龙吟咆哮,仿佛巨大的龙游弋在云层之中。
师娘是不是在生气?
他在虹桥上,抬头看向夜空,无视了纷飞的红雨,像在看一场美丽的烟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无畏独自一人落了下来,他的表情微有愁绪,洁净的衣摆沾了几点雨水的湿痕,略有狼狈,叹了口气,对顾如诲道:“走吧。”
顾如诲什么也没有问,跟着师父踏过虹桥,走过小路,一阵悠远清淡的莲香扑鼻而来。
那是一方金色的池塘,莲叶层叠,仿佛霞光,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香火道韵,古老晦涩,难以捉摸。
金色莲花将开未开,在风中微微摇摆。
君无畏设下茶案,檀纹小几,摆上一只青瓷茶盏,两个茶杯。
微风徐来,呼吸间都是清淡的莲香,不觉压迫,只会愈加放松。
二人静默,只等时机到来。
君无畏伸手,灵气磅礴如海,注入莲花池,破开莲叶莲藕,斩断层层莲叶莲根,只为逼得金莲全部开放。
金池波光粼粼,道象恢宏古老。
忽地,一朵金色莲花缓缓的绽开了花苞,剔透的花瓣展现出无穷道韵。
顾如诲面色震动,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是大道的气息,普通修士呕心沥血也碰不到的东西。
他曾听说,有些仙门世家立足千载,就是依靠着上古秘境,只要待在秘境中,就能缓慢提升道境,可即使如此,能提升的境界也不过一两层,且需要无数日月去积累。
而看一眼便从此道途平坦的,说不定连天上的仙人都会为此垂眸。
他忽然腾起巨大的喜悦,心如擂鼓,手掌出汗,清淡的莲香吸入肺腑,顾如诲只感神思空明,仿佛要遁入大道之中。
那感觉极其美妙,他刚准备参悟,一池的金色莲花却仿佛逆生长一般,褪去花瓣,缩回茎杆,连层叠的莲叶也缩回水底,只留下空荡荡的池塘。
君无畏愕然:“这……”
问道宫,地泉山。
薛错躺在石床上呼呼大睡,那朵白色小云朵被吹大,趴在薛错肚皮上,充当小棉被。
薛错迷迷糊糊,似乎梦到一顶软轿。
他上了软轿,轿子颤颤悠悠,颠得他睡意上涌,朦胧间轿帘的蓝色逐渐淡去。
薄雾弥漫开来,白色蒙蒙间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波光,飘来莲花的清香。
[薛错]
那声音忽远忽近,轻柔空灵,仿佛从九重天降临,透过耳鼓直达灵魂深处。
薛错乍然反应过来,睁大眼,果然看到蒙蒙薄雾中,似乎站着一人,手持金色莲花,面容模糊不清,却又恍惚可见众生之相。
薛错掐了一把自己,忽然捂住双眼,背过身:“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梦快醒来梦快醒来!”
神人:[……]
那声音似乎轻微吸气,略略无奈:[你转过身来,我送你一番因果]
薛错捂住眼睛,差点哭出声:“神女娘娘,我区区筑境,担上您的因果,会死的,我不看!”
一阵微风拂来,薛错虽然闭着双目,只觉通体舒泰,飘飘欲仙,似有手掌停落头顶:[来]
薛错连忙一躲,险险躲了过去,他松了口气。
神人:[……]
不知道别的神灵怎么想,反正祂忍不了了。
薛错不敢睁眼,偷偷蠕动着往前爬,忽地,他四肢悬空,被提着后颈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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