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祝娆在副本里的手段究竟是怎么来的,但至少在中央城内,还有玩家之间不能自相残杀的保护条例。
如果想要从祝娆那里得到信息,在中央城内是最好,最安全的方法。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下一次在副本中遇到祝娆的时候,能忍住不找个机会杀了她。
林盛雪的手指按在那朵血红色的花上,正蹙眉思索的时候,冷不防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一股微弱的力道轻轻扯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尚显虚弱的熟悉嗓音响了起来:
“……去什么去,不许去。”
林盛雪回头看去,就见陆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唐宁姐弟俩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自在,于是偷偷摸摸起身离开了,还顺便给两个人关了个门。
林盛雪看了陆见青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问候了他一句:“醒了?”
陆见青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看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于是谨慎地回答道:“醒了。”
林盛雪随手拎过来一把凳子,在他床边坐下,心平气和地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
陆见青有点心虚,眼神躲闪了一下,开始试图转移话题:“我……有点头疼。”
林盛雪作势要给他按摩:“哪里疼?”
陆见青立刻哪里也不疼了,飞快开始瞎编:“我现在是你的牌灵,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也活不成。但是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却能活下来。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受那一剑的话,肯定是我比你更合算啊。”
林盛雪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他。
陆见青强调了一下:“真的,只是出于理性的考虑,我当时绝对没有冲动冒进,个人英雄主义,不把自己当回事等不良思想。”
可是在短短两三秒钟的时间里,人再理性,又能理性到哪里去呢?
林盛雪没有戳穿他,站起来打算离开。
陆见青眼看林盛雪又要走,再次一把拉住了他:“等会儿,你还没答应我呢,不许去见那个祝娆,就算真要去,也绝对不能一个人去。”
林盛雪问他:“为什么?”
陆见青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隐约有感觉,她可能已经不受玩家的规则限制了。”
一个不再受玩家规则限制,却依旧以玩家身份活跃在游戏里的人,太危险了。
林盛雪就点了点头:“好,我不去。”
陆见青有些怀疑地瞅他:“真不去?”
林盛雪一把用被子盖住了他的头,心平气和地给他定心丸:“真不去,你休息吧。”
陆见青扒拉了一下被子,把自己的头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
他狐疑地看着林盛雪,总觉得今天林盛雪简直好说话到有些吓人。
陆见青思索了一下,又开始继续逼逼赖赖:“我可以睡觉,但是你不能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出去,否则我可是会闹的……”
林盛雪这次没像往常一样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陆见青受的伤毕竟不算轻,就算他自己不当回事儿,也还是扛不住魂魄上的能量不足,跟林盛雪逼逼了两句,很快又睡了过去。
林盛雪看了看时间,重新给他盖了一下被子,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
离晚上八点钟还有十分钟,林盛雪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了请帖上的酒馆门前。
这是一家名叫“红药”的酒馆,位于中央城靠近中心城区的位置。这里位置好,里面的酒劲够大也够便宜,客流量向来不小。
这里距离明面上的冥河总部仅有三百米,并且常有冥河中高层的玩家在其中进出。明眼人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冥河的产业,因此很少有人来这里生事,也很少有冥河以外的人约人来这里谈事。这样就导致了大多数的客人都只是单纯过来在刀口舔血的生活之外找点乐子的。
林盛雪换了一身并不起眼的衣服,站在在酒馆五彩斑斓的招牌底下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路人。
他在门口停留的时间有点长了,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他的脸动了心思,还没靠近就被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给拒绝了。
在中央城的都是游戏里的玩家,指不定什么时候下副本就撞上了,稍微拎得清一点的玩家都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跟人交恶,所以没过多久人们就不再注意门口这位年轻人了。
林盛雪在门口等了几分钟,酒馆里面出来了一位年轻英俊的侍应生。他朝林盛雪欠了欠身,递给他一朵红色的石蒜,示意道:“是林先生吧?我们团长已经到了二楼,我带您过去吧。”
林盛雪瞥了那朵花一眼,没接,只是点了点头:“多谢。”
侍应生也没有勉强,只是转过身,给林盛雪引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味,各种味道的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闻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微醺的错觉。
两个人一路穿过一楼吵嚷的酒客,在上楼的时候,林盛雪听见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动静。
门口进来了一位新的客人,看面相是一位温和可亲的中年男人。
他像是一位来自于中世纪欧洲的老派绅士,穿着一身没有一丝褶皱的燕尾服,浑身上下所有的配饰都精致、昂贵又妥帖。
他过于正式的服饰与酒馆鱼龙混杂的气氛几乎是有些格格不入了,或者说这样正式的装扮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满是血腥的游戏里。但他的气质却诡异地与周围的环境并不显得维和。坐在柜台前的经理也见怪不怪似的从柜台里走了出来,熟稔地跟男人打过招呼之后带着几位侍应生殷勤备至地亲自招待了起来。
林盛雪不由得多看了被围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一眼。
那个人像是也看到了他,隔空和气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林盛雪也客气地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礼貌地收回了目光。
祝娆在二楼尽头最大的一个包间里。
侍应生将林盛雪引到包间前,替他敲了敲包间的门,听见里面的应答之后,冲林盛雪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林盛雪推开了包间的门。
祝娆已经换掉了副本里那条红裙子,换上了一条精致的黑色长裙。她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半边眼睛,此时她正拿着一把金色的小剪刀,一点一点地把额前的碎发从中间剪开,露出被遮盖着的饱满额头。
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将细碎的头发包在纸巾里放在了香薰蜡烛上烧了个干净。她打量了林盛雪一眼,目光很有些遗憾的意思:“林先生果然来了。我要了这里的招牌,林先生要不要也喝一点?”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客气的必要了。”林盛雪并不想继续跟她虚与委蛇,只拿了一杯白水,直接道,“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今天能从祝小姐这里听到一些实话罢了。”
祝娆诧异地挑了挑眉:“林先生这是生气了?因为陆见青差点死了?”
说完,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哦,不对。差点忘了,陆见青明明早就死了,现在也不过就是在苟且偷生而已。”
林盛雪冷漠地提醒她:“祝小姐如果现在还不说正事的话,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祝娆终于笑够了,才终于停住了。她直勾勾地看了林盛雪一会儿,突然开口:“好吧。我邀请林先生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跟你谈谈有关陆见青的事情,现在林先生愿意浪费这个时间了吗?”
林盛雪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祝娆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轻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喃喃了两句:“这可是个复杂的话题,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吧。”
她自顾自念叨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想到从哪里开始了:“林先生还记不记得我那条红蛇?”
林盛雪说:“记得。”
祝娆的声音低了下来,慢慢凑近了林盛雪:“那林先生不好奇,为什么从你们在副本里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开始,那条蛇就再也没有在我身边出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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