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罗衡将他从两人手中抢了过来。
在老人的示意下,那两人沉默地松开了手。
“镇子里还算是个能休息的地方。”老人蹲下身来,难为他一把年纪还蹲得干脆利索,“你要是不嫌弃,这次算是我请你去,你们要的人,我也会还给你们,大家重新交个朋友怎么样?”
我们要的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衡沉默地擦着狄亚脸上的血迹,刚经历过眩晕的大脑还没办法重新沉静下来思索,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边,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摸到。
不过……
“既然你这么说。”罗衡沙哑着嗓音道,“那就麻烦你了。”
罗衡利落地松开手,任由狄亚被人抬上车,自己也坐进车子当中,他的神色明显不好,老人并没有怎么勉强,而是指挥着手下把地上的尸体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将物资重新整理整理,这才坐进副驾驶位上。
司机是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从罗衡坐进来到老人入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听老人的命令启动汽车。
车子的大灯照着前方的道路,倒映出四周摇曳的杂草,雨刮草率地刮过两下,干涩地擦掉雨后的痕迹就停下。
如果不是头还在疼痛,火光仍然烙印在罗衡的眼中,昏迷的狄亚正躺在他的大腿上,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臆梦。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罗衡接下了这场豪赌。
第138章 看病
罗衡重新回到了青苗镇。
大门口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完了,灯泡倒是没有更换,可能是来不及,也可能是暂时没找到存货。
车并没有如普通的外来者那样停在停车场里,而是肆无忌惮地开入一栋大庄园,停在草坪附近。
罗衡一下车就能看到别墅的大门,尽管这栋别墅看起来已经相当有年头,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仍然算得上是豪宅规模。
附近有不少巡逻的人来来往往,老人吩咐了一下,让人拿了简易担架来抬狄亚,随后就是巡逻队对老人的示意。
罗衡注意到巡逻队称呼老人为“镇长”,不是“王镇长”也不是“副镇长”,而是镇长。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老人很有可能就是青苗镇真正的管理者。
“镇子里还有点小事要处理,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老人笑眯眯地对罗衡说,“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仆人说,如果我这儿没有的话,就请你多包容一下,明早咱们再详细谈谈。”
少说少错,因此罗衡只是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这意味着他跟狄亚起码能活过今天晚上。
特别是狄亚,现在还昏迷着。
“对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医生了,等会会过来看看你这名受伤的同伴。”老人正要进车,想了想又重新探头出来,“应该就这么多,如果还有什么你不放心的,都可以明天跟我说。”
罗衡没有说话,老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回到车里。
车子很快离开了庄园,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如果有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可能性远远高出对方突然想做好人好事,上套之前不妨先掂量掂量自己称斤约两能值多少钱。
罗衡刚刚掂量完,实在想不通自己能在诈骗的哪个环节上。
要说物资,他的车刚刚才在眼前化为乌有;要说是人,人又不是某些特殊的动物,紧张之下会释放毒液,直接抓走也并不困难。
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需要做个场面,又不会有人报警,报警也不会有人出警。
左思右想,罗衡实在想不出来镇长对自己示好的理由,更何况还要给狄亚治疗。
不管在哪个年代,医生都算得上是稀缺资源。
罗衡没有思绪,只能跟着进入别墅,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他始终陪在狄亚的身边。
从外表来看,狄亚的伤势并不算多么严重,只要消毒清理一下,记得包扎,过十天半个月就会慢慢痊愈的。
罗衡去打了盆水,问别墅里的仆人要了条毛巾,仆人本还想帮他把水端进来,被罗衡拒绝了。
他并不是没力气或没时间做这些事,也无意以他人的卑微来彰显自己的尊贵。
夜间的水很凉,十根手指浸下去的时候,活像能凉到心里头。罗衡慢慢洗了洗毛巾,先给狄亚擦了擦脏污的脸颊,他脖子里甚至还夹着两根草,看起来有点搞笑。
罗衡都一点点处理干净了,还擦掉一些干涸的血块,伤口已经凝住,他又洗了洗毛巾跟手,外出换盆干净的水。
换到第三盆水的时候,医生背着一个大箱子,像是某种民国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那种私人医生一样,急匆匆到来,甚至还戴着顶草编的斗笠,神色倒是很严肃:“病人在哪儿?”
好在箱子里装得不是草料,而是实打实的消毒水、绷带、棉签、消炎药等等的东西,看起来略有些老旧,也都开封使用过了,不过都包装得很小心。
这次罗衡请仆人帮忙把狄亚一块儿扶起来,免得失手造成二次伤害。
医生脱了狄亚的衣服,他身上的情况就比脸上看起来要严重多了,背上多了一大块泛紫的瘀斑,有些地方正在渗血。肩胛骨至左肩处有道长长的血口,连带着衣服都破了一道,看起来像被烧焦了一样,只显出一条粗糙的血线。
除了这两个大伤口,手臂跟后腰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伤,看上去相对没那么严重,罗衡也就只看了两眼,问道:“严重吗?”
“能醒就不严重,不能醒就严重了。”医生倒是很云淡风轻,看上去没什么大反应,他翻找着箱子里的药品,“他运气还不错,你看这儿,子弹是擦着过去的,贴都没贴到,连子弹都不用挖,我还当是什么大活呢,这工具算白背了。”
罗衡:“……”
罗衡深呼吸一口,缓缓道:“背上的淤伤……要注意什么吗?”
“没什么事。”医生满不在乎道,“路上他们已经跟我说了情况,被轮胎刮了是吧。这种伤我见得多了去了,就两种情况,要么瘫了,要么没事,先躺几天,你等他醒来自己看看是哪种。要是活不下去,你可以注意给他来一个痛快的。”
罗衡沉默一会,又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医生为这点小事急眼,于是他又深呼吸一口。
见罗衡没有什么要提问的了,医生也没有继续开口,而是认认真真地给狄亚清理起来,有些较大的伤口还缝了两针,像是在缝补一个破烂的玩偶。
做完这些已经是深夜,医生给狄亚抓了两包药,仍然保持着他诙谐愉快的语气:“要是发烧了就吃一包这个,没好就等等再给他吃第二包。等等的意思是,你早上吃的就给他晚上吃第二包,晚上吃的就等第二天下午。”
罗衡接过来,又问道:“那要是吃完了,还不好呢?再去拿药吗?”
“还不好……”医生看了看狄亚,又看了看罗衡,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你那时候就不会问了。”
罗衡没去送医生,免得自己几十年的教养在这一天化为乌有,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路上越想越气,忍不住掐死这个医生。
后半夜狄亚果然发起烧,仆人已经烧好热水,罗衡跟他们倒了声谢,喂着迷迷糊糊的狄亚把药灌了进去。
吃药过后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狄亚终于有了一点意识,罗衡正在摸他的额头,用毛巾给他擦拭降温,他低低地嘟囔了一声:“冷。”
“冷吗?”罗衡注意到声音,急忙蹲下观察,仔细看着狄亚的脸,“狄亚,是你刚刚说话吗?”
狄亚懒懒的,似乎用不上力气:“嗯。”
罗衡摸着他的额头道:“可是你在发烧,得降温,这样吧,喝点温水?”
狄亚勉强应了一声,也是半梦半醒的样子,罗衡往床头柜一摸,杯子里喂药时剩下的水早已冰冷,干脆站起身来去倒新的。
还没等走出两步,罗衡忽然感觉手腕一紧,被另一只高温的手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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