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说真话,那就不会了。他现在和奚华缺少的,除了真情之外,还有信任。
谎话编多了,哪里还有半点信任可言?
奚华听罢,沉思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牧白此话的真实性,并想找出破绽来。
但凡被他找出了一点破绽来,小白今夜就别想好过了。
须臾之后,奚华又微微一笑。
“呵呵,我的徒弟现在可真是有出息呢,为了躲师尊,竟还扮起了寡妇,你在替谁守寡?”
奚华一手压着牧白的肩膀,一手用衣袖轻轻揩去牧白脸上的灰尘,冷笑道:“是为了林宓么?”
“才不是!”牧白立马否认,“才不是这样!”
“最好不是,林宓现在只是下落不明,你若是现在为他守寡,为时尚早。况且,他也并非必死无疑呢,若是你当真想为他守寡,那么,师尊就成全你,亲手杀了林宓,如何?”
牧白眼睛立马睁圆了,心说,杀了主角受,那还得了?主角受一死,那岂不是全完了?
但转念一想,主角受自有主角光环笼罩,福大命大,得天独厚,而且,还有主角攻袒护。
想必不会那么容易死。
才不是他这样十八线的小炮灰,可以比得上的。他现在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空暇去想别人?
如此一想,牧白颤了颤睫毛,作势要掉眼泪。
奚华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的脸,冷声警告:“不许哭!不许掉珍珠!现在还不到你哭的时候!”
眼看着牧白眼眶都红了,眼珠子水蒙蒙的,很快就要掉出珍珠来,奚华狠了狠心,更阴冷地警告他:“说了不准哭,听不懂么?!”
牧白立马假模假样地狠狠抖了一下,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你偏要忤逆师尊是么?那你哭吧,尽情哭,掉一滴眼泪,就打你一下……”奚华阴恻恻地笑,“脱了裤子打。”
“……”
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瞬间就被牧白收了回去,还收得一干二净,似乎刚刚还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只是一种错觉。
奚华都有些惊奇,不明白小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如此收放自如,简直是天赋异禀。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服从乖顺呢?
“那你这辫子,又是何人替你编的?”
奚华顺手就抓过了一条粗长的麻花辫,目光落在了尾端,竟还用白布条打了个蝴蝶结。他觉得可笑,又觉得小白很可爱。
抛开小白欺骗他,还擅自逃跑的错来讲,披麻戴孝寡妇装的小白,别有一番风情。
“是……是我自己编的,没有人帮我,”牧白低着头,攥着拳头,怯怯地小声道,“师尊,我没想跑,真的,没想跑……”
“我如果铁了心地想逃离师尊,就不会原地不动地藏在这里睡觉了,不,我不是在睡觉,我就是刻意在这里等师尊的。”
他的手心里直冒冷汗,说到此处,还悄悄抬眸偷觑了奚华一眼,就看见他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手里的麻花辫,唇边浮着笑,真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变态。
察觉到了牧白的目光,奚华垂眸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不说了?”
牧白心惊肉跳,一时间竟拿捏不准奚华此刻的心情。
但不管了,让他说,总比堵着他的嘴,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鞭子,要强太多了吧?
他是挺皮糙肉厚的,也很抗|操的,但不意味着,他喜欢挨打啊,毕竟这世间像小燕那样喜欢受虐的人,并不多。
“……我,我就是想试探师尊一下的,自从大师兄被歹人掳走之后,师尊就……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疼我,也不哄我了,还动不动就……就凶我,我以为师尊不喜欢我了,就想着……想着与其留在师尊身边,惹师尊厌烦,不如离开师尊,在外头自生自灭……”
牧白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地偷觑着奚华的脸色,试图揣摩出师尊此刻的情绪。
可奚华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得很,脸上不见悲喜,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生气了。
还拆了他的麻花辫,顺着之前的纹路,又给他编回去,听见此话,奚华抬眸看了看他。
语气波澜不惊的。
“还有么?”
“呃……”
牧白有些错愕,本来还想着问问统子的意见,可统子还在雪地里扎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额头上冒出了更多冷汗。看着奚华抓着他的辫子,就总有一种下一刻,师尊就要一把扯下他半副头皮的错觉。还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口。
“师尊,不要把徒儿的头皮扯下来,行不行…?我……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手脚都软了,一点点力气都没有……我不会再反抗了。”
话到最后,都带了点哭腔。
奚华蹙眉,竟忍俊不禁起来,他道:“你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把玩你的辫子,就是要扯下你的头皮么?”
他突然倾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掐着牧白的后颈,又道,“那师尊现在掐着你的颈子,就是要活活拧下你的脑袋么?”
牧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为师真的很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每日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奚华大力捏了捏他的后颈,语气终于不那么冰冷了。
“就因为师尊逗你,说你像个小姑娘,你就要打扮成小姑娘气师尊么?”
牧白:“!!!”
他还真没这种想法。
不过现在可以有。
“我……我错了,师尊。”牧白抿了抿唇,低着头看起来无比乖顺,“我下回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回?”奚华面色一冷,手劲儿也突然大了许多,迫牧白抬头与自己对视,寒声道,“你怎么就笃定了,师尊不敢杀你?”
牧白惊恐交加,只觉得奚华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上一刻还含情脉脉,温声细语的,下一刻就疾言厉色,冷酷无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笃定了师尊不敢杀他。
对了,孩子,他腹中还怀有师尊的孩子!
牧白眼睛一亮,双手就往肚子上贴去,奚华见状,神情越发晦涩难懂起来。
哪有什么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小白,纵然腹中当真怀有他的孩子,又能如何?
奚华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孩子的人,他甚至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扼杀孩子的生命。
“罢了。”
奚华深呼口气,终究是不舍得伤小白的。
他知道小白的这番说辞,实际上漏洞百出,根本不值得令人信服。
可他就是甘愿相信。
宁可信小白是为了试探师尊是否真心实意爱自己,也不肯承认小白对他图谋不轨,暗藏杀机。
牧白脱力一般跪坐在地,贴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的手更用力地贴向肚子,心道,好在他现在肚子里怀了师尊的崽儿,要不然今晚他不死也得脱成皮。
“你记住了,师尊只原谅你这一次,再没有下回了。”
奚华缓缓将火气压了回去,心想,他炖的冰糖雪梨汤,还在小火炉上煨着,等回去就可以趁热喝了。
为了把梨子切成大小完全一致,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他又不会做饭,擅长用剑也不等同于他会用菜刀。
长年累月在玉霄宗娇养着,以至于奚华都快忘记,受伤是什么滋味了。
不过只是切个梨子而已,就弄得双手掌心,密密麻麻,满是伤口。
他还分不清楚糖和盐,错把盐当成了糖,还不小心弄了一手。
手忙脚乱忙活了很久,奚华本来满心欢喜地,想让小白高兴,结果却等来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密密麻麻,将驿站包围得水泄不通的行尸走肉。
眼下夜色暗沉,满手的伤痕也看不清楚。只是在触碰小白时,还会有些刺痛。
奚华有些病态地想,这些伤也算是小白给与他的,疼,但又那么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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