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和徐昕站在不远处,他们知道言茨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他们的安慰,而是与言老爷子的倾诉,但即便只是听到言茨的只言片语,也因他声音里的悲戚而动容。
特别是在工作人员那里多听几句的徐昕。
工作人员联系了许多言老爷子的所谓亲戚,因为当初言老爷子的丧礼就是这些人来办理的,但是到了要下葬的时候,怎么就无声无息了呢?
最后只联系到言老爷子的一个侄孙,只是他们一家都身在外地,家里长辈年纪都挺大,身体也不好,经不住折腾。这个侄孙倒是说了过几天会过来处理。
徐昕一来找,他们还以为人赶过来了。
“真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听说吊唁那天,那些人还收了礼金。”
言老爷子虽只是个小学老师,但也算是桃李天下,当时知道消息的人,来了不少。只是到底是学生,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只知道准备的宴席东西不怎么样,不但口味不行、数量也少,还只有中午的匆匆一场,半下午来的人,人家就不管招待了。
“谁家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多年不联系的亲戚,你不来人家都不管你,结果来了还干这种败人名声、丧良心的事儿。”
人家哪里知道到底是谁做的主事,只会说言老爷子是晚景凄凉。
徐昕压低着嗓音跟赵哥说话,他怕不说出来自己憋坏,却又怕自己的话让言茨听到只言片语,让知道真相的言茨心里更加难过。
却不知道他虽然声音小,可架不住小系统充当言茨的千里耳。
小系统作为系统造物,而且是个只做了基础修复、缺少能量的“阉割版”,对人类情绪的理解是真的不到位。
所以它听着徐昕的话,也觉得对,就该让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见识见识它和宿主的厉害。
听着小系统的转述,言茨的目光越发的冷寒。
“徐哥、赵哥,我要带我爷爷回家。”言茨慢慢起身,抱起冰凉的瓷罐,口中的话音落下,眼神便满含杀意。
因为不用看,他就能猜到此刻那个家,只怕已经被鸠占鹊巢。
~~~
谭律师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听到对方自我介绍叫言茨,还一愣,随即觉得自己是不是遭到了骗子。
毕竟言茨的情况太特殊了,从言老爷子找他的那一刻,他就深刻体会到了。
怎么可能是言茨给自己打的电话呢?
而且,言茨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接回去了,对方还留了律师跟他对接——言老爷子的遗产说是要给言茨的,但是言茨的亲生父母取得监护权后,是可以帮着处理言茨的财产的。
对方家世雄厚,看不上言老爷子的这点钱,要全数转给言家其他亲戚,谭律师自然也只是依法办事。
却没想到对接律师那边还没来跟他走程序,被带走的言茨却给他打了电话,还条理清晰的与他对话。
直到见到言茨的那一刻,谭律师上下将人打量,这才确定这人不是假的。
“我知道谭律师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好起来。”言茨道。
谭律师虽然觉得这话被直接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确实是想知道,也就没有出声反驳。
可言茨哪里会说?在姜先生那边他都刻意不提这些事儿。
“但是我现在想先了解一下我爷爷的遗产情况,除了现金存款和房产,他应该还有委托你们雇人照顾我,是吗?”
谭律师点头,并且将资料都拿给他看。
人死后银行账户也会销户,所以言老爷子委托律师所给言茨开了户头,并办理了房产过户手续。说实话,这些钱叫做遗产,但其实早就入了言茨名下。
只是以前的言茨,并不懂自己花钱。
而那个照顾言茨的人还没正式上岗,就是因为俞家夫妻的到来,他们既带走了言茨,又说将遗产还给言家,律师所要是招人,不就是骗钱了吗?
“不过对方还没带着亲子鉴定与监护人资料来走程序,所以这些钱现在还是在你的名下。”
律师按章办事,不可能俞家夫妻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的。
只是他们也没有立场阻止他们带走言茨。
“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去收回我的房子,是有法可依的吧?”言茨道。
谭律师张张嘴,但最终只是点头。他也跟那些人接触过,想必言茨也是比他了解他们。
所以不必他说,言茨自己都能想到那些人的急切嘴脸。
在言茨走的当晚就住进他家什么的,可能会因为“分赃不均”而不能成行,但一两天的功夫,足够他们争出个结果了。
只希望他们进去的时间短,还没有将言茨的家造的面目全非。
房子是言老爷子婚后与妻子一同买的,到如今也有近四十年,房子虽老旧,却承载了他们一家人的记忆。
——即便言茨年纪小、言语少,言老爷子在世时也多与他分享自己与妻女的过往。他告诉言茨,那是奶奶与姑姑。
言茨再次踏上这栋六层楼的楼梯,往上的每一步都沉重却又决绝。
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就保不住爷爷留给他的东西。
到了302门前,谭律师拿出言老爷子交给他们备用的钥匙试图开门,但果然,门锁已经被人换掉了。
“赵哥,徐哥,麻烦你们直接破门。”言茨拿过谭律师手中的钥匙,轻声对身旁的两人说。
谭律师的目光不由制住的落到这两人身上,他见到两人时就很想问了,但他们显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只觉得这两人时而存在感微弱,时而又叫人胆战心惊。
比如此刻。
房里是有人的,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就一边嚷嚷着“谁呀、谁呀?”一边走了过来。
但两人还是毫不迟疑,一人一脚,两三脚就直接将门踹开。
第一声巨响响起时,不但门里的人惊到了,对门的邻居老太太正上来,也吓的一个哆嗦,站在楼梯上,都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
“黄奶奶。”言茨忽然叫了一声。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才看清了言茨的面孔,先是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张了张嘴。
对门住着那么多年,黄老太当然是认识言茨的,也知道他的情况。她也不否认言茨很乖巧,但就不是正常的小孩,老言每次是都要介绍“这是你黄奶奶”,可每次也只有她跟小孩打招呼的份。
一脸十八年都是如此。今天第一次听到言茨喊这一声“黄奶奶”,老太太愣怔过来,就觉得心酸。
她没去想为什么,只知道这孩子怕是好了,可是老言却看不见了呀。
“我带爷爷回家。”言茨道,安抚老太太不要惊惶,赵哥两人都是自己的朋友。
门里的人被人踹开门那是吓的不轻,但随即就火冒三丈。
刚才门猛地一开,他为了躲避都吓的摔在地上,但很快就爬起来,冲进厨房抽了一把菜刀,吆五喝六地道:“你们谁呀,擅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
“那你报警,看看警察来了,到底会把谁抓走。”言茨出声,从赵哥和徐昕两人身后走出来。
少年身形颀长,神情冷肃,眼神森然,盯着人看时叫人忍不住打一个哆嗦。
屋里的男人今年二十六,此刻胡子拉碴,油光的脸上透露着颓然。
看到言茨时,这张脸他是认识的,毕竟自小他是见一次言茨欺负一次——人说欺负小孩为人不耻,可他长大了,言茨不也长大了?
但是言茨不傻了,哪怕还是那张脸,都变的让熟人不那么认识。
特别是这言天阳,在意识到言茨好像不傻了的时候尤为气愤,那个被他欺负,哭都哭不顺溜的小子,现在变成了这样?
当言茨踏进屋里时,言天阳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现在不但不傻了,还要回来跟他们争遗产了。
他倒是想叫他们滚出去,可是刀刚扬起来,想要吓唬他们,赵哥就一个箭步上前。
寻常没有经过特训的人,遇到对手持刀,第一反应当然是跑。可赵哥不是常人,面对的还是言天阳这样一个几乎掏空身子的白斩鸡,要是被“吓跑”了,赵哥可就不用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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