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一握拳,眼神坚定地想。
这时,他颈部垂挂的铃铛冷不防响了一声。
只是一声,音色柔和如水,却让程梓莫名的寒毛直竖,不知哪儿来的预感,或者说冲动,让他扭头看向了右侧。
下一刻,一头通体漆黑,眼歪嘴斜的不知名生物猛然贴上他的脸。
程梓:“喵!!!”
前惊未过,后恐又至。
恐惧到了极点就变成了愤怒。
程梓一边叫得凄厉长绝,一边迸发出仅存的力气,用两只前爪抱起石头砸向面前的生物。
“喵嗷!”
“啪啪啪啪啪!”
“喵呜嗷!”
“砰砰砰砰砰!”
一面砸,一面叫,叫完接着砸,砸完继续叫。
等程梓叫也叫痛快了,砸也砸舒服了,停下来一看——地上就剩下一滩黑血。
他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地立在原地,迟钝的大脑一时没有转过弯,盯着那滩墨一样的血渍愣愣出神,连手上的石头都没有放下来。
过了许久,程梓慢慢回神,抱着石子坐下。
他以为危机暂时解除了,正想缓解一下腿软便赶紧离开此地,熟料不经意间余光一瞥,便扫见林子外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那人一身蓝衣,手持青色藤杖,仿佛刚刚涉水而来,衣服下摆还湿着。
观其面容,有如古代君子般秀色端方,眉眼深静,一身超然绝尘的气质倒与这山这水颇为契合,连鬓发上的蓝色花枝木钗与一片偶然粘上的竹叶都显得那样合时宜。
这样一个人,他的表情是这样的——
猫猫直立、瞠目结舌式震惊.jpg
程梓:“……”
没关系,问题不大。
猫的一辈子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第11章 真实
沉江月正在摘杏子。
门前的杏树在一夜微雨后,枝叶间垂下了金黄色的累累果实,果香淡雅。
他手里挽着竹篮摘杏子,心里在想,下回见到程梓时要不要给他做一道杏汁烤鱼。
之前被正道女修士追杀时,他就是用这道菜换那姑娘和他打了一晚上的叶子牌,橙子是猫,效果应该会更好?
正想着,沉江月唇角刚刚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伸出去摘果子的手便忽的一抖,莫名的预感袭上心头,他的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哟!干什么呢?”
熟悉的上扬语调与开场语气词自背后响起,沉江月顿了顿,转过身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意江山的身影。
她刚从河边回来,鱼竿勾着空荡荡的鱼篓架在肩上,手里则提着一尾两尺长的大草鱼,大喇喇地往前走。
午后明亮的日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步履轻快,身姿潇洒,一晃眼功夫就来到沉江月身前,歪了歪脑袋。
“我……”
沉江月谨慎地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她眼睛一亮,惊喜又高兴地举起手中的大草鱼问:“你怎么知道我钓到了十五斤的大草鱼?”
“……”
救命!这个钓鱼佬炫耀的声音吵到他的眼睛了!
鱼尾颇有活力地摆动,水珠溅到了沉江月脸上。
他默默抹脸,鬓边白发的色泽似乎更显眼了些。
“意江山,你认得橙子吗?”沉江月平静地扯开话题。
“当然认得,那可是我镇的镇宝!”意江山灿烂一笑,“今天这条十五斤的大鱼,我准备自己吃五斤,匀十斤给它!”
沉江月努力保持平静:“……那你知道今天它去哪儿了吗?”
“听说是和柳娘子、王大郎到云水县赶集去了,噫,那里可有县主坐镇,希望他们人没事。”提起某个人,意江山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我正准备把这条十五斤的……”
“别惦记你那十五斤的鱼了!我有件关于橙子的事要告诉你!”沉江月忍无可忍地打断道。
七旬老人养气功夫被一条十五斤的大草鱼越级单杀。
什么叫遇强则强啊?
战术后仰.jpg
“我这鱼……行行行,要说什么你就说吧。”意江山悻悻地搓了下鼻尖。
他年纪大,他说了算。
沉江月嘴角一抽,稍微整理心情后正色说:“我在橙子身上留下了一道追踪咒,但刚才这道咒符被人强行破除了,我怀疑它遇上了麻烦。”
“给一只猫下追踪咒,你真……等会儿等会儿?你,在橙子身上下的追踪咒,被人强行破除了?”
意江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想就这件事调侃沉江月“为老不尊”,发现不对后当即原地一蹦,差点把她十五斤的大草鱼扽到地上。
隐遇镇奇人众多,而沉江月是里面最奇的一个,不仅奇在立场与个性,更奇在他从十五岁才开始修炼,却只用了五十五年不到便拥有了其他人百年甚至数百年都无法得到的修为。
更奇的是,他有如此实力,并非因为他天赋超绝,而是因为他运气好,又有着绝佳的鉴宝眼力,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能遇到奇遇。
凭着这些奇遇的收获,他的实力一路高歌猛进,从无瓶颈。
直到现在,沉江月的实力已经稳坐修行界前十。虽被人戏称为前十守门员,但外号搞笑归外号搞笑,他的战斗力可让与他敌对的人笑不起来。
毕竟这是个以一己之力与整个修行界为敌的奇男子,实力不够硬,哪里能活得过退隐前那腥风血雨的五十五年呢?
但这样一个人留在程梓身上的追踪咒却被人强行破除了。
追踪咒确实不难解,可出自沉江月之手的却不同。
举个简单的例子,他上一个追踪咒喂给了修行界排名第九的大佬,而那位大佬至今没有找到解除的方法。
咋的,是前八某个大能下凡炸鱼……哦不,炸猫了?
不过,某位大佬有没有炸猫意江山不知道,她这会儿是已经炸毛了。
“沉江月,你的追踪咒……如果宿主死去,会不会自动解除?”她冷着脸问。
平日性格洒拓,大大咧咧的女剑侠,此时冷下脸来,那股子被刻意压制的杀意一下冒头,带着阳光都融不开的寒意。
“……会。”沉江月手上一用力,刚刚摘下的杏子便被他攥成泥浆。
意江山深吸一口气,敛起平日的开朗外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克制:“你的追踪咒最后消失在什么地方?”
“云水县外,久岁山。”
沉江月语气沉沉地吐出一个地名,话音未落,身影已虚化在微冷的风中。
意江山嘴唇蠕动,脸色复杂,最终却没说什么。
将大鱼扔进鱼篓收入袖中,她卸下鱼竿轻轻一抖,两道剑锋出鞘,双剑相对,锐利无匹。
“我都退休了还不让我好过。”意江山骂骂咧咧地走向镇口:“我倒要看看是谁这样胆大包天敢动你慈母我的猫!”
镇口附近,一株梨树迎风舒展枝条,惬意地晒着太阳。
意江山经过时,它还主动垂下一根结着果实的枝干,在她肩上拍了拍。
“谢谢啊。”意江山没跟它客气,把梨薅下来塞进另一边袖子,“橙子可能出事了,我和沉江月去看看。要是能顺利找到它,我再用你的梨哄它开心。”
话才说完,她一步踏出镇子,身影化光消散。
梨树僵住了。
僵住了。
住了。
了。
树叶如同被风吹动的头发,扑簌簌的声音是它此刻心里冒出的王德发。
片刻后,梨树忽然无风自动,不是平日温柔闲适的摆动,而是一种风中凌乱的剧烈摇摆。
它猛然拔出树根往前迈步,然后气势如虹地跌倒,脸着地。
就梨树那种干脆利落的架势和酣畅淋漓的程度,用留影术录下来送给某些无聊加厌食的上仙,能让他们吃下三大碗饭。
可这不能让它达成前往程梓身边的目的。
毕竟它只是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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