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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能离开。
他觉得不遗憾是假的，他还有很多想要去完成的事，想要回家，想要拍完这部电影，想要看他的弟弟长大。
但他却被作为地缚灵在死亡之地待了八十年，连阳光都没能窥见一眼。
傅知礼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倏然被谢云绵推开。
*****
谢云绵一来生，二来熟，他一打开门，就像只小鸟幼崽一样冲进去，直扑老人怀里：“傅爷爷~”
老人摸摸谢云绵的头发：“小绵绵又来啦，早上好啊。”
他知道谢云绵会来，提前煮好了新鲜的柠檬茶水，柠檬是刚从福利院内的小果园摘下来。
他把装有柠檬茶的茶杯放在茶几，感叹一声：“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一哭，哥哥就会拿一杯柠檬茶来安慰我。”
“柠檬茶的味道很甜，甜到我现在都忘不了。”
只是他长大后，无论怎么样做柠檬茶，都无法还原出小时候的味道。
谢云绵认认真真听着。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傅城回过神，轻笑几声：“绵绵，你不是带了一个饰演主角的演员来吗？”
“让他出来见见我吧。”
谢云绵上一次过来，和他说了想要重启那一部电影的想法后。他像是有某种力量推动着，回到了家，翻出了当时的剧本，重新研读一遍。
除了场地问题、演员问题，以他现在的能力的确可以将电影重拍。
谢云绵这才反应过来，傅知礼没有跟过来。
他站起身，跑出办公室，寻找起傅知礼。
傅知礼站在竹林当中，浅绿色的竹子疏离而淡雅，与他的模样十分相衬。
谢云绵抱住了他的大腿，问道：“知礼哥哥，傅爷爷在等您了，您去办公室里见见他吧。”
傅知礼身上的BGM依然在响。
在一片喜庆欢快的铜锣唢呐声中，傅知礼抬起眸，无意间与走出了办公室的傅城，四目相对。
第63章
傅城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站在竹林中的青年, 纵然有八十年过去，他依然再熟悉不过。
青年面容俊美淡漠，黑眸, 白肤，被郁郁葱葱的竹林掩住半边身形。
傅城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他只是那个三岁的孩子, 他的哥哥没有丧生于火海之中。
他可以像很多很多年前的样子, 喊一声俊美的青年作哥哥。
“哥。”
傅城颤颤巍巍喊道, 忍不住一步步朝傅知礼迈去。
傅知礼将老人的模样完全收进眼里, 他时隔八十年, 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弟弟。
在他印象里，弟弟只有三岁，很小一只，而如今，他的弟弟变成了一名垂暮之年的老人。
他因为死亡，错过了家人的童年，青春，中年。
——但万幸的是，他们最终仍是见面了。
傅知礼对此没有感到任何陌生, 想当即喊出对方的名字, 可莫名想到——他现在不是以“傅知礼”的身份来见傅城，只是一名与傅知礼很像的演员。
在旁人的观念里，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再出现在人眼前。
傅知礼站在原地没动, 抿起唇, 目光深沉看着老人向他一步步走来。
“哥。”
老人声音苍老低哑, 拐杖敲击地面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直至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傅知礼，才如梦初醒。
——他哥哥傅知礼已经死了。
傅知礼不可能再出现在他眼前，更不可能以这么年轻的模样。
傅城低垂头颅，淡声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谢云绵紧跟其后跑来，绕在傅城身边：“傅爷爷，这是我找来可以当主角的演员。”
傅城摸摸谢云绵的脑袋，笑呵呵：“这个演员可和我的哥哥真像啊，他的蓝牙音响放出的音乐，我也很喜欢。”
傅知礼这才想起，他自带的BGM依然在播放，循环到了《合家欢》。
洪亮的男高音在持续响起。
“从此后我们合家团圆，莫再要离别分散……”
“从此后我们合家喜欢，莫再要离别分散……”
谢云绵怕傅城看出傅知礼是自带BGM，瞎编道：“我的哥哥可喜欢音乐了呢！走到哪里都要放音乐！”
傅城忍不住笑出声，抬起眸，对傅知礼道：“先生，到屋里坐坐吧。”
他把傅知礼邀请进了屋内后，给傅知礼倒了一杯柠檬茶。
他小时候，他哥哥就经常给他煮柠檬茶哄他，可惜无论长大后的他怎么做，都复原不出当时柠檬茶的味道。
傅城见傅知礼抿了一口茶水：“先生，味道感觉怎么样？”
傅知礼淡声道：“放一点菊花和玫瑰会更好喝。”
菊花，玫瑰。
傅城终于明白他煮的柠檬茶少了什么，当时哥哥做的柠檬茶，似乎就添加了这两样东西，而他没有，所以导致味道不一样。
傅城愣在原地，浑浊的老眼注视了傅知礼许久。
傅知礼是一个演员，很会掩藏住自己的情绪，在外人看来，这是他与傅城第一次见面。
如果他还活着，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那么他当即可以与傅城相认。
只可惜他不是。
傅知礼轻咳几声，把视线转移到别处。
谢云绵跑到两人中央，扬起小脑袋：“傅爷爷，您觉得这个小哥哥演电影主角怎么样呀？”
傅城毫不犹豫：“可以。”
谢云绵带来的这个演员，模样、神态、气质与傅知礼相差无几，而傅知礼在当年，被导演求着演那部剧的男主角。
谢云绵很高兴地跑过去抱住了傅知礼：“哥哥，傅爷爷同意了诶！”
他抬起小脑袋，问向傅城：“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拍呀？”
“……”
傅城沉默一会：“这可能得很长一段时间来筹备，至少得四年。”
“因为那部电影剧本，已是八十多年前的剧本，要完全还原出之前的模样，场景、氛围、道具都需要很高难度。”
“更何况，执行那部电影的剧组，已经有不少人去世了，得重新招募剧组成员。”
傅城扬起唇角，鱼尾纹舒展，笑眯眯道：“没关系，绵绵，电影开拍时，你刚好七岁了，可以当一个小大人来我们剧组帮忙了。”
谢云绵：“…………”
四年？？？
四年对于一个大人来说，可能没什么。
但在他目前的认知里，他仅仅只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四年时间，比他过去的一辈子还长。
谢云绵：==
谢云绵没有表露出失落的情绪，眨眨眼睛，无辜单纯瞅着傅城。
傅城轻笑一声：“绵绵真可爱。”
他们在办公室内待了一会，谢云绵就该回去了，要不其他家长会担心。
谢云绵和傅知礼临走之前，傅城将傅知礼叫住：“先生。”
傅知礼回过头看向他。
此时此刻，灿金色的夕阳从门外映照而入，将青年半透明的身形蒙上一层光晕，一切变得朦朦胧胧，使他像是身在一张老照片中。
傅城：“请问怎么称呼您？”
傅知礼柔声道：“我也姓傅，您怎么样叫我都可以。”
傅城有一瞬间动容：“我可以喊您哥吗？”
傅知礼眯了眯眼：“当然可以。”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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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绵回到家后，一家子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谢云绵坐在傅知礼的大腿上，他转过小脑袋，小心翼翼问道：“知礼哥哥，您为什么不和您的弟弟相认啊？”
傅知礼轻叹口气：“我已经死了，在正常人眼里不会再出现。如果我贸然告诉他，他不一定会相信，甚至会认为我在欺骗他。”
“……”谢云绵垂落眉眼，神色闪过几分失落。
傅知礼摸摸谢云绵的头发：“我和我弟弟四年后不是要拍电影吗？也许，这四年期间，他会慢慢发觉我回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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